第二日,因为要去奉先殿磕头,苏宜君早早的就起来了,绿枝怕她冻着,里三层外三层裹了好几件衣裙,她站在梳妆镜前瞧了瞧,还真像个人肉球。
刚出门时,天上飘起了絮絮雪花,等苏宜君到了百人阶,已经成了呛人的雪沫。
苏宜君被风雪糊了满脸,她缩着脖子跟在人后跪拜磕头,地面冷硬潮湿,膝盖贴上去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骨头缝窜遍全身。
如此,撑了半个时辰,苏宜君才得以回到流云阁,她将身子整个没在热水里,被冻的已经僵硬的关节才一点点软化。
沐浴后,苏宜君换了一套衣裙,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景鸾宫,今日皇上在太极殿宴请朝臣,而命妇们则会聚到景鸾宫。
苏宜君到了景鸾宫,先跟几位嫔妃见礼,转身时朝下首围坐的命妇们张望,因为苏父的官职不算高,所以苏母的位置也很靠后,她从刚才苏宜君一进来就紧盯着,这会儿见苏宜君看过来,扯起嘴角想笑眼眶却先红了。
她捏紧帕子,努力将自己眼中的涩意逼回,含笑着冲苏宜君颌首。
“娘”。苏宜君看着熟悉的面容,满腔的思念奔涌而出,她下意识的想朝母亲走过去,眼梢挂起晶莹。
“小主”。绿枝忙拦住苏宜君。
苏母更是惊的微微起身,急急切冲苏宜君摇头。
这时,周贵人出声:“妹妹来这里坐”。
苏宜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低垂下眸子掩住情绪:“多谢姐姐”。
周贵人安抚的拍了拍苏宜君的手背。
命妇们本来还好奇这殿里坐着的几位生面孔嫔妃里,哪位是皇上的新宠珍贵人?这会儿看到这一幕,也都心里有数了。
她们继续低声寒暄,视线却不自觉的飘向苏宜君,因为距离有些远,她们只能隐约看清苏宜君的轮廓,在结合苏母的容貌,自顾自的在勾勒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
“姐姐身子可有不适?”在风雪里跪了那么长时间,苏宜君现在还觉得膝盖隐隐作痛,周贵人腹中还怀有龙子,想必比她更难熬些。
“我肚子里的这个皮实,喝碗安胎药就没了没什么事”。
“不过听说淑妃似是动了胎气,回宫就传了太医”。周贵人看向斜上方空着的位置。
苏宜君也扫了一眼,原本她以为苏宜善是不想见自己母亲才故意来迟的,看来是她多心了。
不过,周贵人提这个做什么?
苏宜君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她虽然能听到别人的心声,却不能事无巨细,不过,她知道周贵人现在的心思远不如她面上这样平静。
苏宜君不由得心生警惕!
她初时是觉得周贵人的性子柔和,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可后宫就是一个巨大染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人心染黑了,而且周贵人现在腹中怀有龙子,就算为了龙子也不可能与世无争。
看来是她天真了,在这后宫根本不可能交真心的朋友。
“皇后娘娘驾到”。随着侍女的通报声响起,皇后在凝露的搀扶缓缓走进来,为了彰显地位,她比昨日宫宴打扮的还要隆重,身穿正红色织锦凤袍,头戴鎏金凤冠,华贵雍容,气势天成。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异口同声呼喊。
“免礼”。皇后略微抬抬手。
她浅笑着与命妇们寒暄几句,才吩咐开宴。
苏宜君心里惦记着母亲,兴致索然的看着满桌的珍馐菜肴也不怎么动筷,想着皇上说过要让她跟母亲单独见面也不知还记不记得?
不过,皇上没有让苏宜君失望,宴席还没结束何久卿就来了。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何久卿恭敬的给皇后行礼。
“见礼”。
“何公公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皇后对何久卿的突然到来有些惊讶。
“回皇后娘娘,皇上说待会儿宴席结束后让苏夫人到珍贵人那去坐坐”。皇上这话说的随意和亲昵。
命妇们听了心里微惊,可嫔妃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算什么?
皇上还亲自伺候珍贵人呢!
闻言,苏宜君心中一喜,她转头看向母亲。
苏母做梦也没想到还能跟女儿单独见面,一时间有些懵。
何久卿虽说是宴席结束后,可他却候在一旁没走,这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皇后自然不会驳逆皇上,她偏头笑看着苏宜君:“珍贵人进宫已有数月,想来是极思念苏夫人的,本宫就不耽搁你们母女叙旧了,快回去吧”。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苏宜君一脸感激的给皇后行礼。
苏母也急忙起身行礼:“臣妇多谢皇后娘娘”。
“去吧”。皇后娘娘摆手。
何久卿特意走到苏夫人身边搀扶:“苏夫人”。
“有劳苏公公了”。苏母有些惶恐。
“苏夫人折煞奴才了”。何久卿殷殷的笑着。
命妇们看着小意讨好着苏母的何久卿,心里或多或少的生出些羡慕和嫉妒。
这可是皇上贴身的大太监,他的态度可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周贵人不自觉的侧头朝殿门方向看去,目光在苏家母女相携的身影上停留片刻,她又渴望的看向端坐在席上的母亲和嫂嫂。
尽管她看不到她们的表情,可她猜她们应该是失望的,她不得宠,就算怀有龙子也跟家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还真是没用呢!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
走出景鸾宫,苏母紧紧握住苏宜君的双手,目光贪婪的在苏宜君的小脸上扫视一圈,哽咽着说道:“瘦了”。
“娘”。苏宜君也瞥着嘴想哭。
何久卿急忙上前安抚:“珍贵人您可别哭,这不是高兴的事嘛”。
“对…是高兴的事”。苏母连忙抹掉颊上的泪,也给苏宜君擦了擦。
“这外边天冷,还是赶紧回流云阁说话吧”。何久卿摆了摆手,几个太监抬着轿撵上前。
苏母看到轿撵有些迟疑:“这……”。
“苏夫人您不用担心,这是皇上吩咐的”。何久卿宽慰道。
皇上竟连这样的小事都想到了,苏宜君心里甜滋滋的,她勾着唇角拉着母亲上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