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只来得及跟那些目瞪口呆的张家人打一个照面,就咕噜咕噜滚下了山坡,滚进一片茂密的丛林里再也找不到踪迹。
“他,他他他!他怎么跟过来的!”
张家长老拍了一下口吃到差点说不出话的族人:“怕什么,他一个小小修道者,来到魔界,要灵气没灵气,还不是那些低等魔物的盘中餐。”
玉灵看着长青消失的山坡,再一次在心中默默骂了一句蠢货。
张家长老和蔼地看着玉灵:“姑娘是打算跟我们一起,还是?”
“我自己就行。”玉灵弯弯唇,露出一个乖巧软和的笑容,虽然她脸上满是狰狞的纹路,但也影响不了那些看直了眼的张家少年们。
毕竟自己要成为魔修了吗,那审美什么的自然要改一改,跟着魔族走,说不定魔族就喜欢这个调调的呢?
玉灵告别了一群张家人,肚子行走在陌生的地界。
魔界与诸天界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空气要更加干燥,呼吸在口鼻里似乎要割开嗓子一样。这里的许多植物和魔物也是诸天界没有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偷袭到,一刻都不敢松懈。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灵气。
玉灵默默捂着腰间的储物袋,她在储物袋里放了一些灵石,可那点灵石根本不够她吸收的。
一旦灵气耗尽……在这个处处充满的危险的地方。
玉灵想也不敢想,颤抖着肩膀。
她要快,快点找到解药才行!
一日的惊险过去,天也暗了下来,很难得的停了雪,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洒下一地柔和的清辉,安抚着每一个人躁动的心。
“是个晴雪夜啊,玉奴你看。”堪忍靠在树干上,怀里抱着神女像,明明知道玉奴昏迷不醒,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嗯。”
身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堪忍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欣赏着月亮:“你应该看看的,今夜月色很美。”
“我看到了。”
堪忍“嗖”的一下坐起来,将怀里的神女像抱得更紧了。
幻听吗?还是他没幻听?
“你把我的神女像抱那么紧干什么。”声音再一次传来,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也有怪异的停顿,就好像是一个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了,在适应如何说话。
月色温柔,将树杈原本可怖的影子也柔化的几分,倒影在雪地上轻轻摇动。
玉奴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一手将黑长的头发都撩到了脑后,露出清丽无双的眉眼,在雪光与月光之间,更显得几分冷冽。
她变得不一样了,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就是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此刻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面容,那是真正抛弃了感情,抛弃了牵绊,脱离红尘之外,遗世独立的一枝白梅。
玉奴缓缓转过头,对上堪忍呆愣的眼,抿着唇:“怎么了,跟见到鬼一样。”
“你是,你真的…你……”堪忍一着急咬到了舌头,原本就说不清的话更加说不清了。
玉奴露出一个再清浅不过的笑容,似夜风吹过枝头,枝丫摇晃,摇落了那上面点点积雪:“嗯。好久不见,灵玉子。”
“呜!”堪忍哽咽了一声,抱着神女像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红了眼眶。
玉奴当场冷下了脸:“别把眼里鼻涕滴在我的神女像上!”
堪忍攥着袖子擦了擦眼睛,好歹是把失控的情绪憋了回去。
玉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行头,芝兰紫绣白花的上袄配樱草紫的撒花遍地金长裙,外面披了件金丝绣线团花的芡石白加厚披风,还有耳朵上仅剩一只的银丁香耳坠,脖子上的挂坠……
玉奴“嘶”了一声,这一身打扮怎么就这么像那个,那个呢!
穿这一身怎么打架啊!还不是把耳坠打没了一只。
玉奴想也没想脱掉了披风,摘下身上所有零零碎碎的首饰,抬脚踢掉了缀着明珠的绣花鞋,踩在雪地上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堪忍盯着那只被无情抛弃在雪地里的绣鞋,明珠熠熠生辉,他的脑子也一团浆糊。
玉奴回来了,就这么突然的,她回来了!
等到玉奴再次从大树后面走出来,她换了一身拖地的不带任何绣纹的白色长裙,一头长发也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她一抬脚,粉嫩的脚指头就暴露在了雪地之上。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顶着月光,踏着雪光,朝着堪忍走了过来。
堪忍望着清高孤傲不可触碰的玉奴,眼底露出些许怀念。
这才是他熟悉的玉奴,后来的玉奴,但是也是他最担心的玉奴。
玉奴回到堪忍身边,坐在了雪地上,托着下巴等他开口。
堪忍小心翼翼将神女像递还给玉奴,好似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将神女像放进玉奴怀里,玉奴看也没看随手插在了旁边的雪地里,继续盯着堪忍。
堪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恢复记忆了吗?有多少记忆。”
“……到那场天雷为止。”玉奴默了默,不仅仅是到那场天雷为止,更精确的说,是到那张冷峻的,眉眼间都是刀光剑影,硬生生把冷冽的雷电之光都压下去的那张脸为止。
那是她看到的最后一眼,后来她就下沉进了深深的黑暗里,所以到现在她对那张脸还记忆犹新,好似昨日才刚刚看过一样。
堪忍心头一跳:“那你,这半年,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了?”
玉奴疑惑,半年的记忆?哪半年?
堪忍捂着脑袋差点要哭出来。
完蛋了完蛋了,玉奴出来一趟虽然把以前的记忆找回来了,可是却把最重要的这半年记忆全丢了!
云拂他,他不会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安在梳妆台上当镜子吧!
他这会儿是想死的心也有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玉奴找回了本体只会变得更加完整,找回曾经的记忆没毛病,没道理会把已经拥有的记忆也覆盖了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玉奴疑惑的目光下,堪忍颤抖着手掏出一枚专门与云拂联系的传音铃,默默含着泪。
让他想想,应该怎么跟尊长说,才能将他的怒火压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