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像被放在了案桌上，静静地注视着两个男人离开的背影。
玉奴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盯着门若有所思。
她频繁的梦到这个男人，而且每次都不一样，这个男子真的不会是她的梦中情人吧！
一联想到这个男子生了一张和云拂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玉奴不自觉代入了云拂如果成为自己梦中情人的场面。
浑身恶寒。
“？”玉奴一愣，她的手放在柱子上，而眼前这根需要几人合抱的柱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裂，原本鲜红的柱子上出现了好几道被砍的痕迹，露出里面的木头。
玉奴回头看去，纱幔褪色，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案桌上的贡品七倒八歪，连神女像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
她心下一惊，抬头看去，月神像的脸依旧被纱幔遮着看不清，可她手里的明珠暗淡，连带嘴角也带着几分苦涩与怜悯。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破落成这个样子？
玉奴后退几步，踩到一块被撬起的地砖，摔坐在地上。
整个月神殿不似从前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破败的气息充斥了每一个角落。积灰，毁坏，腐烂，野草肆无忌惮地从地缝里挤出来，案桌上腐烂的贡品成了苍蝇蟑螂的乐园，老鼠在阴寒的角落里乱窜，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就是这里！把门砸了！”
“快点砸！还要去下一处砸呢！”
玉奴慌乱回头，门外燃着无数火把，将一个个狰狞的，张牙舞爪的身影倒影在门窗上。
下一刻，无数人高举火把与武器冲了进来，他们视玉奴为无物，一进来就操着手里的武器到处乱打乱杂。
柱子被砍得满是伤痕，案桌被劈成两半倒地，精美的灯笼狠狠砸在地上被踩的四分五裂。
这群人就好似蝗虫过境，带着无尽的愤怒疯狂的摧毁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玉奴下意识站起来，站在月神像前面张开手臂护着。
这是一群平凡人，一群没有丝毫灵力的，最敬畏神明的平凡人，可他们如今疯了一般的打砸神殿。
“愚民！”门外传来少年破音的大喊。
那些人就跟没听得一样，身边有什么就砸了什么，一步步朝着月神像这边逼近。
玉奴心生恐惧，步步后退，退到月神像跟前，退无可退。
“无知愚蠢的愚民！”紫衣少年郎风一样闯了进来，穿过人群站在月神像前，就挡在玉奴面前，双手叉腰，脸因为愤怒通红一片，“你们可知你们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那些人打红了眼，才不听少少年郎说了什么。
一个老奴一边喊着少爷一边冲进来，看到少年郎就站在这群人的中间，吓得差点晕过去。
“少爷，少爷！拿了雕塑咱们就走吧！”老奴拉着少年苦口婆心，“他们都砸了不知道多少座月神庙了，也不差着一座。您拦不住他们的！”
少年郎不情不愿，但还是抱起那尊积灰的神女像，牢牢抱在怀里，由老奴护着往外面去。
像是有什么牵引似的，玉奴的身体不受控制跟着少年郎往外走。
她不断回头看去，她不想走，她…她想保护神女像。
跨出大门那一刻，玉奴回头，看到好几个凡人拿着绳索与锤子，有人拿着绳索一端手脚并用爬上了月神像。
“呸。”一个男人爬上月神像的手上，抬脚将明珠提到了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将绳索绑了个圈，套在了月神像的手上。
站在月神像肩膀上的人同样拿绳索套在了月神像的脖子上，绕了好几圈。
玉奴瞪大了眼睛，她似乎明白了这群人要干什么，伸手死死扒住了大门，不肯再走半步，眼里满是焦急。
不，不可以！不可以啊！
少年郎停下脚步，身边老奴催促道：“少爷快点走啊！”
他走不动了，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
似有所感，少年郎回头看去，那些愚民们套了绳索，将高大的月神像拉倒在地上。
月神像落地，随着一声巨响，激起一片飞灰。
玉奴想要奔进去，但是少年郎的脚步不动，她也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月神像四分五裂的躯壳，在那些人的锤子下被砸成碎块。
暗淡无光的明珠咕噜咕噜滚到门边上，被门槛拦住，玉奴想弯腰拾起都做不到。
那些人就好像在对待杀父仇人一般，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砰！”
“砰！”
“砰！”
一声声，沉重而无力，落在玉奴心头痛得无法呼吸。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痛，但就是痛，无能为力的痛。
那些人砸碎了月神像还不够，将东西都粉碎后还扔了一把火。
大火很快吞噬了整个大殿，扑面而来的热浪逼退了玉奴。
少年郎抱着神女像沉默地看着这场大火，许久才出声：“回去吧……”
声音里带了些许劝慰和安抚的意思。
他伸手抚摸着怀里神女像的脸，像是擦眼泪的动作：“我们回去吧……”
眼泪突然砸在地上，玉奴吸了吸鼻子，攥着袖子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抬头看着天上，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明月的光芒，飘下了细细的雨丝。
可这蒙蒙细雨熄灭不了这场大火，就像是这片天上的月亮，再也不会明亮了。
玉奴从梦中醒来时，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那种压抑的，无能为力的感觉还在心里徘徊不去。
她擦了把眼泪打算坐起来透透气，吓了一跳。
苏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她。
“苏，苏望？”玉奴被盯得浑身发毛，“怎么了？”
苏望不语，抬起双手捧着玉奴的脸，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眼神爱怜。
“苏望？”玉奴感觉到苏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苏望看玉奴的眼神越发慈爱，就像是在看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一样。
她的声音轻柔：“乖孩子，何必纠结往事不放。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的不甘，你的不公，都会有结束的那天。”
苏望的话很诡异，可她又忍不住想要信任。
玉奴投进苏望的怀里，哽咽一声。
“我的不公，天道看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