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辕淡然一笑,“我可不是什么掌门人。一年后上海滩八门聚义,我师父退隐江湖,不想出山了,就让我替他参加聚会。按理说你爷爷是蛊门掌门人,他老人家应该也去啊。”
高灵犀想了想,“我爷爷早就不收徒了,只有我一个弟子,上海他肯定不会去,说不定也是让我代班走走过场。”
“你在上海住了几年?”秦轩辕问。
高灵犀回答:“读了三年学。我爷爷前几年送我上学时去过上海,他说时代变了,江湖早已不是当初的江湖,上海也早就不是以前的上海了。他老人家年轻时就在上海闯荡过,可厉害了。”
秦轩辕收起铜扳指和铁八卦,“都说上海滩十里洋场,风云际会,我下山前就想去那里闯荡。我师父告诉我,无论去哪里,惩恶扬善,扶危济困,对得起侠字就好。”
高灵犀冲他一抱拳,煞有介事说:“秦大侠请受小女子一拜。如今上海滩是洋人和各大帮会的天下,你想去闯荡,总要有一技之长啊,到那里想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想做个侦探。”秦轩辕笑道。
“侦探?”高灵犀眼前一亮。
“我听去过上海的师兄说,那里巡捕房招收很多便衣侦探,也可以开一个侦探事务所,不愁没饭吃。你爷爷说得对,时代变了,莽汉闯江湖那套现在行不通,我总要先在那里站稳脚跟,然后……”
“然后什么?”高灵犀见他双眉紧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轩辕放下碗筷,“找仇人。”
“仇人?你去上海是要报仇?”高灵犀问。
秦轩辕思忖片刻,“肥猪上房,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知道仇人是谁,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讲。”
正说到这里,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老佣人引领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那人穿中山装,身段不高,国字脸,戴一副金边眼镜,发型油亮,浓眉大眼,眉间的川字纹很深,看起来心事重重。
高灵犀管老佣人叫陈叔,陈叔领进门这个男人正是此地石桥镇的镇长,叫许智远。
“灵犀,你爷爷状况如何?”许智远问。
“正在解蛊,要过一两天才能好。”高灵犀问:“许叔叔,您有何事?”
许智远叹道:“镇东那棵老槐树上吊死三个人,也不知道谁杀的。既然老爷子的毒还没解,那……那还是算了。”
“许叔叔,能不能让我这位朋友帮您去看看?”高灵犀指着秦轩辕说。
许智远看一眼秦轩辕,觉得这年轻人气宇轩昂,身上有股江湖气,但面生,肯定不是镇里的人。
“这位是……”
高灵犀急忙解释:“这是我朋友,秦轩辕,他是个……是个侦探。”
“侦探?”许智远再次打量秦轩辕。
秦轩辕愣了一秒钟,他只是嘴上说想做侦探,可侦探岂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做的,这时只能尴尬一笑,“刚入行,新手。”
许智远急得火烧眉毛,不管新手还是老手,拉起秦轩辕的手就往门外走,小小石桥镇出了这么大案子,他做镇长的第一个担责,怎能不急。
一路上许智远简单和两人说了事情经过,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宿雨初晴,有两个牧童正要出去放牛,那时天还没大亮,他们刚走出东面镇口就看到一棵老槐树上挂着几个东西,走近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竟是三具尸体。
三个死者是镇里的陈婆一家,夫妻二人和一个十几岁大的女儿被人杀死后,用麻绳把尸体挂在树上,死状十分凄惨。
这个陈婆能说会道,石桥镇和周围村镇很多人都是靠她保媒拉纤才喜结连理,算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
更可怕的是,就在昨天早晨也发生了一起命案,石桥镇南面有一片油菜花田,镇里一个恶霸葛三被人活埋在花田中,只有眼睛以上露出地面,眼睛以下都埋在土里,是活活憋死的。
这两起命案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现场都找到一个用红布缝制的玩偶,玩偶做工很粗糙,里面塞满稻草,简单用黑线绣出五官,用花布做了一条裙子,上面还染上死者的血迹。
石桥镇片儿大的地方,连续两天出现两起命案,四个人被杀,现在人心惶惶,许智远这个镇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然也不会找到高家求援。
来到镇东,这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那是一棵有几百年树龄的老槐树,雨水冲洗过后,乌黑色的树干像打了一层黑漆,翡翠般的绿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风轻抚,沙沙作响,而就在几根粗壮的树杈上,三具尸体随风摇晃,远远看去像三个皮影。
“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围着看热闹了,也不嫌晦气。”
许智远不想让事情闹得更大,摆手让几个侍卫驱赶围观人群,可围观的人只是懒洋洋向外走了走,站在更远处继续看热闹。
一个水蛇腰的瘦高个走过来迎接镇长,此人是石桥镇的保长,叫程德友,手下有二十几号人,负责维护石桥镇的治安。
程德友那张刀条脸耷拉着,神色凝重,叹口气说:“我带兄弟在周围看了看,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也不知道陈婆一家得罪了谁,竟然下这样的狠手。”
许智远把秦轩辕引荐给他,“这位秦公子是高小姐的朋友,是个侦探,有劳他帮忙找找线索。”
高灵犀这时趴在秦轩辕耳边问:“你行不行啊?”
秦轩辕斜睨她一眼,“都让你卖了,行不行也要上啊。”
秦轩辕向程德友抱了抱拳,走向那棵老槐树,他粗略看过一些侦探、仵作之类的书籍,加上点龙灯让他拥有极为敏锐的洞察力。
他围着老槐树转了两圈,边走边观察,方圆几十步的风吹草动、蛛丝马迹尽收眼底。
外八门各有几手看家的绝学,点龙灯是术门鬼谷派的秘术之一,玄门中有这样一句话形容它:开天眼,点龙灯,知天地,可通灵。
但从古至今真正达到这种境界的玄门弟子寥寥无几,可秦轩辕的点龙灯已臻化境,一是因为他天赋过人,二是因为他多年勤学苦练打下的根基。
老槐树下是一片杂草地,连续几天的雨水让这里满是泥泞,在杂乱的脚印中,秦轩辕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车辙痕迹,车辙的终点就在树冠下面,那里痕迹变深,是一辆独轮车,两个脚架落地的印记清晰可见。
他来到树干前面仔细看,树皮上几个硕大的脚印非但没有被雨水冲洗干净,反而越发清楚,他顺着脚印向上爬,来到那根悬挂陈婆尸体的树杈上。
挂尸体的麻绳有牛尾巴那么粗,一端缠在陈婆脖子上,另一端在树杈上缠绕几圈,打了两个非常结实的死结。
他伸手拽了拽那根麻绳,绳子长六米左右,上面有稻草、牛毛等杂物,三条绳子打结的方式相同,结合脚印和独轮车痕迹判断,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
他蹲在树上仔细观察那三具尸体,都是头部被钝器击打,看击打痕迹和力度,应是锤子、斧子之类的工具,从颅骨的碎裂程度判断,应该都是一击致命,可见凶手下手狠毒,不留余地。
秦轩辕屏息凝神,片刻过后进入冥想境界,他仿佛回到昨晚电闪雷鸣的雨夜,结合此刻掌握的线索,幻境中,他看到漆黑雨夜被闪电照亮,一个推独轮车的身影从远处走来,车上放着三具尸体,正是陈婆一家三口。
独轮车停在树下,那个身影把尸体挪下车,绳子早已捆绑在尸体脖子上,他把绳子抛上树杈,随即爬上树,把尸体一个个拽上来,用绳子另一端在树杈上打好死结……
随着秦轩辕睁开眼睛,意念中推演的幻象消失,他从树上跳下来,拍拍手说:“凶手应该是一个人,力气很大,身手矫健,熟悉当地环境,从绳子和独轮车判断,很有可能是本地农户出身。死者是被锤子一类的工具击打头部,一击毙命,死后挂在树上,从尸体僵硬和血迹凝固程度看,凶手应该是杀人后立刻来这里抛尸。”
“独轮车?”程德友一脸困惑。
秦轩辕蹲下身,指着地上那条普通人肉眼很容易就忽略的车辙说:“车辙在这里,三具尸体少说有二百斤,而且还有血迹,他只能用车运过来,至于地上的血迹,昨晚那么大的雨,多半都冲干净了。”
许智远和程德友蹲下来仔细看,还真在杂草遮掩下的泥土中发现一条车辙,不禁感叹秦轩辕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看不到这么细微的痕迹。
“秦大侦探,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就在石桥镇里面?”许智远问。
秦轩辕抬起眼皮环顾周围的人群,“有很大可能,而且他应该也在现场,凶手会出于很多原因返回作案地点。叫围观的人散去,不要影响我们破案。”
程德友吩咐手下驱散人群,问道:“秦大侦探,下一步怎么办?”
秦轩辕站起身,“两位叫我轩辕就行。我们沿这条车辙搜寻,再到陈婆家中看看,程保长先派人到她家中保护现场,既然那里是行凶地点,应该能找到更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