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庄在帝都的西南方,靠近山林,地势高多山石,比较贫瘠。
大康庄是叶家先祖立功得到的封赏,李母嫁给李虚后,从叶家带着过来的陪嫁,如今已经是李家的私产。
庄子中,安置了许多伤残老兵。
李母病逝后,带着叶家印记的伤残老兵没了优待,开始收起了租子,加上田里没什么出产,庄子的人生活不容易。
李凡乘坐马车来到大康庄,没有进庄子的住宅,让车夫在村口等着,就带着李萱下了马车进入大康庄内。
李凡一边走,一边看。
大康庄的位置不行,田都是旱田,水源也不怎么好。现在正值春耕,应该是播种栽种的季节,许多田竟然撂荒了。
李凡走了好一段路,都没见到人。
到了村子中,李凡终于碰到田间有一个老人在除草。
老人鬓发斑白,脸上的褶子仿佛一条条沟壑,留下了岁月冲刷后的痕迹。他佝偻着背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除草。
奈何,却只有一条手臂。
李凡一看老人的情况,心中大致就有了判断,这必定是大康庄安置的老兵。通过老兵了解大康庄的情况,才不会被蒙蔽。
找大康庄的管事,对方是柳氏的人,问了也是白问。
李凡牵着李萱上前,在老人的面前停下,笑着道:“老丈,打扰了。”
老人抬头一看李凡兄妹,见两人衣着朴素,不是锦衣华服,料想不是世家公子,只是普通人家路过。
老人咧嘴一笑,说道:“有什么事吗?”
李凡说道:“我兄妹二人进京投亲,途径此地口渴,可否向老丈讨一碗水喝?”
老人见李凡谈吐从容,又一身正气,不像奸邪之辈,擦了擦右手的泥土起身,说道:“随我来吧。”
李凡道:“多谢老丈!”
老人神色和善,摆手道:“区区一碗水而已,不必客气。”
李凡趁机拉家常,问道:“老丈贵姓?”
老丈回答道:“老汉叫薛山。”
李凡继续道:“我看薛老丈虽然上了年纪,却有行伍之气,莫非年轻时在军中做事吗?”
这话一出,薛山脸上浮现出骄傲神情,自豪道:“小哥好眼力,我年轻时跟着侯爷上战场,杀了很多蛮子。我断掉的一臂,是保护宁国侯受伤的。”
李凡赞叹道:“老丈为国征战,英勇不凡。您这年纪,早就该安享晚年,怎么还在田间忙碌呢?”
“哎……”
薛山忍不住叹息一声。
李凡心头一动,立刻追问道:“老丈叹息做什么?”
薛山说道:“好人不长命啊,好人都死了。可惜,可惜我们这些没用的人活着。”
李凡明白是外祖父和母亲的事儿,只是没有去询问,交浅言深会让薛山防备。
谈庄子的事儿,薛山不会戒备。可是问外祖父的事情,那就是忌讳了。
一路来到薛家,李萱悄悄的靠近李凡,说薛山没有恶意,就是个和蔼的老爷爷。
李凡点头,没有再多说。
薛家在山脚下,背后有许多竹林,屋子是一排三间屋的泥土房,中间是堂屋,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屋,屋檐下是柴灶。
屋外插着一圈竹篱笆,把院子包围起来。
李凡看了眼,家里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其他人。
薛山拿了一碗水来,递过去道:“小哥,喝吧。”
李凡喝了小半碗水,又递给李萱喝。他再度表示感激,继续道:“老丈,家里就你一个人了吗?”
薛山摇头道:“还有个儿子,就是太憨厚木讷,出去办事了。”
李凡说道:“没孙子吗?”
薛山叹息道:“大康庄穷啊,外面的女子不愿意嫁进来。我儿子又是一声不吭的木头,至今没有娶妻。”
李凡说道:“我进庄子的时候,见很多的田都荒着。就算你们庄子位置不好,只要勤奋耕种,也不至于太穷吧?”
薛山心中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叹息道:“不是人懒,是租地种不划算。”
李凡问道:“为什么呢?”
薛山眼中有缅怀,解释道:“早些年,我们这些安置在大康庄的老兵,种地不用交租子。”
“后来主母死了,租子要少交一点。隔一段时间,又提高了租子,到现在种地的租子更高。”
“一年下来一亩地的收成,能留下二十斤粮食都不错。”
“你租了地,还得去帮工做各种事儿,还得被吃拿卡要,动辄被打骂,所以今年几乎没人去种地。”
薛山叹息道:“老汉我有一块地,才自己拔草种点菜。”
李凡一副惊讶模样,说道:“大康庄的管事这么狠,收这么多租子?”
薛山说道:“大康庄原本的管事很好,后来被赶走了。来了个叫柳忠的,不仅凶残,还放高利贷印子钱。”
李凡眼神冷下来。
柳忠!
柳家人!
在柳家人的祸害下,大康庄老兵的日子也不好过,也在消除着叶家的影响力。
李凡刚准备说话,院子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旋即,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相貌憨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是薛刚,薛山的儿子。
在薛刚身后,还跟着许多残疾的人,或是瘸着腿,或是断了手臂,或是瞎了眼睛,都是身体有残缺的人。
有的人四五十岁,也有三十多岁的人,还有些二十来岁的青年。
一众人乌泱泱的来了。
薛刚直接走过来,愤愤然道:“爹,柳忠那老狗竟然逼迫我们,说今年不种地,就要把我们赶出大康庄。”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们要种地,必须从刘老狗的手中买粮种,否则就不准我们种地。”
“租地要钱,买良种要钱,交租子还要克扣,把我们吃干抹净了。”
“不管了,咱们干脆去李家,找李侍郎讨一个公道。就算主母不在了,也不能这样对付我们啊。”
众人说着话,无比愤怒。
李凡听着议论的声音,眼中更是掠过杀意。
柳氏把大康庄扔过来,是故意扔一个烫手山芋。而且柳忠祸害了大康庄,李凡等于什么都没有。
大康庄是他的。
柳忠在大康庄搜刮,那是拿他的钱。
只是,李凡暂时没插嘴,静静的看着。
薛山看着儿子和一众老兄弟和晚辈义愤填膺的姿态,担心道:“我们去李家闹事,一旦被撵出大康庄,你们有退路吗?主母是天大的好人,李虚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众人顿时沉默了。
被驱逐后,要找落脚之地就难了,毕竟在京城居住大不易。他们这些残缺的人,就更难生活。
“哈哈哈……”
却在此时,肆意的大笑声从外面传来。
柳忠挺着一个大肚子,带着十来个家丁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所有人,强硬道:“让你们租田,已经给了你们脸。”
“一群缺胳膊断腿的废物,没有老爷和夫人照拂,你们早就死了。”
“把你们扔出去,你们连路边一条野狗都不如。”
“你们有一口饭吃,那是老爷和主母的恩德。我告诉你们,这田你们不种,就都给我滚出庄子。”
柳忠大骂道:“一群贱种,胆敢在老子面前放肆,活得不耐烦了,谁给你们的勇气?”
“我给的勇气!”
却在此时,李凡忽然起身走出来,一脚快如闪电踹在柳忠的肚子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柳忠惨叫一声,肥胖的身躯失去平衡往后倒下,摔了个七荤八素,脸上满是痛苦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