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到司马益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沉声道：“司马卿，我大周和北蛮死战，会不会不好，会不会得罪北蛮啊？”
司马益强硬道：“北方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必须强硬对待。”
皇帝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哂笑。
曾经，他把官员看得太好，想得太好，如今让他看清了一些事情。
李凡不错。
有眼光，有判断。
皇帝心中夸赞一番，目光又落在崔博远的身上。
崔博远吓得身体一颤，连忙道：“陛下，臣也认为司马太傅的话有道理。北蛮狡诈凶残，不足以取信，现在的谈判就很好。”
皇帝微微点头，旋即看向王泰吉。
王泰吉也慌了。
他家里的商铺多，土地多，一代代攒下来的钱也多。一旦被锦衣卫调查，届时王家就麻烦了。
王泰吉没了谈和的心思，更不敢再逼迫皇帝，否则皇帝不要脸调查官员的情况，他撑不住。
王泰吉迅速道：“陛下，臣也觉得北蛮跋扈，应该给北蛮一个狠狠的教训。”
“太子年少果敢，刚毅有为，是我周朝大兴之兆。太子敲打北蛮，扬我国威，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泰吉说道：“臣为陛下贺，为大周贺。”
皇帝眼神戏谑，笑吟吟道：“王尚书此言当真？”
“当真！”
王泰吉坚定回答。
皇帝笑着点头，最后才看向了丞相秦有德，因为秦有德这个宰相才是投降派的主心骨。
秦有德认怂，才能摁下这件事。
皇帝身体前倾，眼神也变色锐利，沉声道：“秦卿，司马益他们都认为不宜求和，应该对北蛮强硬。你，怎么看呢？”
秦有德心中暗骂司马益、崔博远等人废物。
怕个球啊。
皇帝安排锦衣卫调查各自的家族，只要他们和皇帝硬着头皮干，把皇帝的安排顶回去，再传出皇帝敲打百官，要以锦衣卫肆虐百官的消息，自然会掀起舆论。
可恨司马益太软弱。
可恨崔博远无能。
这些人没有一个敢和皇帝硬顶，导致皇帝稍微施压就退缩了。
秦有德暗骂一群软骨肉，脸上却带着谄媚笑容，掷地有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太子刚毅果断，是我大周的福气。”
“北蛮要撤走，根本不需要管，他们要战，我们奉陪到底。”
“坊间的舆论，臣认为也是北蛮煽动舆论而已。”
“我们既然取得了战事的胜利，掌握着北蛮的俘虏，就掌握了主动权，何惧北蛮挑衅呢？北蛮要战，我们奉陪到底。”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仿佛秦有德是坚定的主战派一样。
是投降，是主战，不在于立场，在于利益。
能借此谋取利益，才有人主和。
皇帝看到秦有德的样子，心中忽然忍不住摇头。曾经他倚重的臣子，原来是个这样的货色。
也就这样。
这些人就知道用百姓，用与民争利，用消耗民力来逼迫他让步。
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皇帝想法愈发明确，吩咐道：“既然没有异议，就都退下。坊间的舆论，朕也不希望再听到。该抓的抓，该处置的处置。”
秦有德道：“臣遵旨。”
皇帝摆了摆手，秦有德带着司马益、崔博远等人离去。
不多时，太子和李凡从偏殿内走出来。
太子一脸欢喜道：“父皇，真是被李凡料准了。这些人嘴上谈的是民生百姓，心里想的是利益，枉为重臣。”
皇帝捋着胡须道：“当官的人各有所图很正常，如果一点图谋都没有，完全无欲无求，那就不正常了。”
“朕，不怕他们有图谋。”
“朕，不怕他们有野心。”
“朕，也不在意他们要主和，因为各有立场，各有自己的想法。”
皇帝眼眸低垂，沉声道：“朕失望的是，朕要派洪忠调动锦衣卫调查，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改口，全都拥护谈判。由此可见，他们嘴上说一贫如洗，实际上穷奢极欲。”
太子哼声道：“要我说，就该全部处置。”
皇帝听到太子的话却摇了摇头。
治国，不是这样的。
主和派之所以势大，一方面在于有这么些人在朝廷中，连丞相秦有德都是主和的。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地方有无数主和派的官员。
一层层的关系网延伸下去，导致投降主和派系的官员很多。
一旦突然拔除大批主和派，导致下面的官员摆烂，或者过度的执行政策，导致朝廷和地方都不稳定，那是相当危险的。
执政，要稳！
处理朝中的官员，要雨露无声润万物，在悄无声息中解决问题。
皇帝目光一转落在李凡的身上，说道：“李凡，你的表现很好，判断也非常准确。”
李凡谦逊道：“陛下过奖了。”
皇帝道：“北蛮主动南下来谈判，就证明他们有求于我们。如今，借助秦有德等人施压失败，用不了多久，北蛮肯定会再次请求谈判。”
“到时候，你全权负责谈判的事情，可以先斩后奏无需请示。至于太子，在你的身边旁听即可。”
太子皱眉道：“父皇这样安排，儿臣不就成吉祥物了吗？”
皇帝说道：“第一次谈判的时候，你也是吉祥物啊。”
太子道：“好像也是。”
皇帝看着儿子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儿子有些小聪明，也有点脑子。
可是，不多。
皇帝摆手道：“你们回东宫，各自忙事情去吧。”
太子和李凡联袂退下，一路回了东宫，调取前线战事的具体情况，了解前线俘虏的资料，进一步为谈判做准备。
……
北蛮使团驻地。
韩师古和耶律蓉正在下棋打发时间。
耶律蓉的棋艺是韩师古教导的，比不了韩师古，却也差不了太多。
师徒下棋，也等着消息。
往日耶律蓉下棋很专心，偶尔能赢韩师古。今天的耶律蓉，却臭棋频出，颇有些心神不宁。
韩师古看到耶律蓉的模样，沉声道：“公主，做人要有静气，要沉得住气。如果你连基本的沉住气都办不到，哪有什么能力去做其他呢？”
耶律蓉道：“老师，我就是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
韩师古自信从容道：“周朝官员是软骨头，皇帝也差不多，都是怕事儿胆怯的人。”
“现在坊间舆论很大，无数人议论，秦有德都带着人入宫见皇帝了。”
“我们不需要担心，只管等着就是。”
秦有德捻起一枚棋子落下，说道：“做人要沉得住气镇得住场子，你镇得住，人家才能稳住。”
耶律蓉点了点头。
“丞相，不好了。”
却在此时，一名随从急匆匆跑来，禀报道：“丞相，秦有德等人去见皇帝，全都铩羽而归。”
“现在，周朝大范围打压散播舆论的人，我们的人也被抓了些。”
“周朝太子和李凡不受影响，他们继续主持谈判，且没有继续谈判的想法。”
韩师古手中的棋子落下，脸色大变，震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计划万无一失，怎么会失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