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好了茴香,余美人指挥着景譞把猪肉切成肉沫,往里边拌了些五香粉和盐和酱油人,拌香。
然后在锅里加一点点油,加热,把切好的茴香扔进去稍微翻拌几下,让油把茴香的香味呛出来,等放晾稍许再把拌好的肉馅与茴香拌在一起。
景譞这个大少爷下厨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炒茴香的时候就被溅起的油烫了几个红包。他拿着炒菜的铲子就像是拿着把剑,神情肃穆的仿佛不是做菜而是杀人,被余美人嘲笑了好几回。
接下来就是包饺子了,遗憾的是余美人的手伤了,根本帮不上忙。景譞拿着擀的形状各异的饺子皮,手足无措地看着余美人。
余美人笑的肚子都疼了,看他眼神可怜,坏笑道:“你求我?”
景譞不语,眼巴巴地看着她,脸颊上抹着面粉,可怜兮兮的。
余美人不忍,清咳两声:“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我就教你个简单的包法,虽然不好看,好歹能保证不露馅。”
把饺子皮在手心里平摊好,用筷子夹一小块饺子馅放在面皮中间,将面皮两边对折捏紧,然后把饺子困在双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之间,轻轻一捏,就成了一个大肚子圆滚滚的饺子。
余美人一边解说一边勉强用受伤的手示范了一下,虽然使不上劲,可她捏出的那个饺子皮包肚子滚圆,十分好看。
景譞笨拙地像个小孩,不是馅太多捏不住皮,就是最后一下捏形状捏的太丑。像老鼠像鸟像任何东西,就是不像个饺子。
余美人笑的更猖狂了,不过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递出一只手,叫景譞用另外一只手模仿她手指的动作,双手交叉合在一处,虽然没有余美人自己捏的那么好看,好歹是终于有个形状了。
她的手很软很软,软的不可思议,景譞盯着两只十指相扣的手指,有些出神。
余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飞快地收回手,抓了抓脸颊,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办法已经交教给你了,剩下的你自己包吧。”
她的手上沾了景譞手上的面粉,一抓脸,脸上也被沾上两道面粉。
景譞下意识地伸手去为她擦,一擦,把自己手上的面粉蹭了她一脸。
余美人的脸黑,面粉白花花的,像一只花脸的猫,景譞忍不住低声笑出了声。
余美人往后跳开,用袖子蹭掉脸上的面粉,眼睛瞪的圆滚滚的怒视景譞。气哼哼地坐回小板凳上去看药了。
有了余美人的亲手示范,景譞略略找到了些感觉,默默地包着饺子。
外面偶尔有寒风呼啸,屋里的灯烛摇曳,忽明忽暗。余美人用手托着腮,盯着景譞包饺子的动作,眼神逐渐恍惚起来。
“景譞。”她忽然轻声唤他。
景譞应了一声,没有抬头,认真地包着饺子。
烛火在她明亮的眼瞳里跳跃,她抿着嘴唇笑了笑:“以前,也有一个人为我包过饺子,他包的也不好看,像你包的一样丑。”
景譞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接着去用筷子夹馅,动作比先前认真专注了许多。
“他总是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好吃的,哄我开心,其实他做的一点都不好吃。”余美人笑着,露出脸颊边的酒窝。
景譞低声问:“后来呢?”
“后来?”她眼中摇曳的火苗炸开一团火星四散而去“后来,我离开了他,他生了一场大病,等我再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灶火里的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听着格外的清晰。
“忘了?”景譞抬眼看她,她眼睛里的光芒已经碎裂,像是倒映在河水中的星光,缓缓流淌。
余美勾着嘴唇,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直到景老夫人屋里传出一阵阵咳嗽声,她才回过神来,一瞬间,已经敛起所有的神情。
她把药锅从炉子上端起来:“药好了,你给老夫人送去。我看你包的也够老夫人吃一碗了,我先煮了吧。”
利落地往锅里添水,把饺子下锅,仿佛方才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景譞放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包的饺子,肚子滚圆,形状好看,与余美人包的几乎一样……
那个人是谁呢?是余家的人吗?可他听说余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对她好,唯独对她好的余老爷子在五年前也已经过世了,根本谈不上忘了她。
那会是谁呢?是她喜欢的人吗?会为她做饺子,为哄着她开心,一定是一个对她极重要的人。可是看她的眼神又不像是男女情谊的模样……
景譞想着,端着药出了厨房,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她自由,就不该再追究她的过去,不过是徒增牵挂罢了。
吃完了药,景老夫人不住抱怨药苦,嘴里全是药味。余美人等了一阵,为她老人家送上了一碗水饺汤,汤里还煮了软烂的白萝卜,就着茴香水饺,一碗下去,全身的寒意都驱散了。
景老夫人巴拉着碗里的水饺:“这饺子包的这么丑,一看就是你这臭小子包的。”
景譞抿抿嘴,有点尴尬。
“不过,你也学会疼媳妇了,祖母该夸夸你。”景老夫人握住景譞的手“我白日里梦到你那死鬼爹了,他始终放心不下你们,因着你俩是他强拉一块的,他对不起你俩。不过,他要是能瞧见你现在又会做饺子又会疼媳妇的懂事儿样子,肯定就能安心咯,美人是个好孩子,调教的你服服帖帖,日后,日子也过不差。”
景譞看了看余美人,见她没什么情绪,那一瞬间,心头忽地略过一抹失落。
“祖母,孙儿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感动不了一分钟,景老夫人忽然就变了脸。
景譞和余美人目瞪口呆。
景老夫人骂道:“你要是知道了,就早些让美人怀上个孩子,把她给我栓牢了!这么好的媳妇,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你也不瞧瞧,周围那个张三李四罗五可都盯着墙头呢。”
余美人流下一滴冷汗,景老夫人,你这指桑骂槐的本事可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