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空寂的大殿里格外的清脆。这间冷殿不大,没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都敲了个遍,没有听到有暗道存在的痕迹。
她环视了一下殿里,又用木棍一寸一寸地敲击墙壁,墙壁都是瓷实的砖瓦,发的声响闷闷的,也未见有暗道。
奇怪,昨天分明看见那个刀疤脸的男人进了这里,难道他会什么隐身术穿墙术?何况那么大个木板车,他就算人能藏起来,车又能藏到哪里去?
因着以前这里住的是皇帝的嫔妃,所以殿里的摆设也都是些女子的衣柜、梳妆台之类的东西。她挨个摸了一遍,还试着挪动了几样,愣是没见到任何密道的入口。
奇怪,莫非那个刀疤脸是个鬼?每到夜晚就会推着一辆鬼车在冷宫里送温暖?
陆舒韵给自己擦干净一个椅子坐下,一边沉思一边巡视这殿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钻人。
忽然,她的眼睛落在了那里殿的床上。床上的床褥落了灰,但是叠放的很整齐,想来是最后一任主人死后,便再没有人来过了。
陆舒韵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张床,是因为想到了李妈妈那红翠楼里那藏在床下的暗道,莫非会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走近了那床,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回忆着李妈妈当时按动机关时的手法,把手伸到床下,左右摸索。突然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突起,她想也没想,就按了下去。
一瞬间,她便听到了床下发出轻微的机括转动的声响,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逐渐传到跟前,愈来愈清晰,直到这床下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果然,这床开始下陷,露出一个长方形的黑洞,两边伸出一条长长的木梯。
虽然找到了这暗道,陆舒韵却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如此相似的机关,一模一样的暗道设置,这分明就是李怀秀的手法。
她的手当真这么长?都伸到皇宫里来了?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陆舒韵和李怀秀,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远,却算是忘年密友,李怀秀是个奸商无疑,但是对她算是尽心尽力。她本以为李怀秀顶多算是个胸怀伟大抱负的奸商,却没想到,这个奸商如此不简单。
一个前朝公主的贴身婢女,开了祁国最大的青楼连锁店,换句话说,这该是全祁国最大的连锁情报系统,现在她的手还伸到皇宫里来了,陆舒韵就算用脚指头想,也猜到了几分她的意图。
面对着这密道,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忽然,后背被人用锐器点住,她僵了一僵。
后面的人声音沙哑,和在砂纸上磨过一样,又低沉又难听:“慢慢转过来,别耍花样。”
陆舒韵冒了一身冷汗,人家都走到她身后了,她还没发现,可见对方的武功比她强上数倍。更可怕的是,这人说话的时候,她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这是上过战场,杀过无数人的人身上才有的。
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这位好汉,你千万别杀我,我不敢耍花招。”她一边说一边缓慢地转过身,面向身后的人。
果然是那个刀疤脸,现在给他没有戴那宽大的帽子,整张脸露在陆舒韵面前。这人长的实在可以用可怕来形容。昨夜她只看见他半边脸上有一条从眉骨处贯穿眼皮到脸颊的刀疤,却没瞧见他另外半张脸的可怖情形。
他的另外半张脸像是被火烧过,整张脸呈现一种融化到中途忽然停止了的模样,脸上的皮肉都堆积到了一处,疤痕触目惊心。脸呈一种紫红色,那只眼睛,眼皮都被烧的变了形,看人的时候那只眼珠在变形的眼眶里转动,显得格外恐怖。殿里阴暗,月光从破洞的殿门上透进来照在他脸上,仿佛是城隍庙里的夜叉鬼一样。
陆舒韵看了一眼他的脸,急忙抿住嘴,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喊出声音来。
面对这么一张脸,还不如真的见到鬼呢。
那人似乎没想到会是个女人,两只眼睛把陆舒韵从头打量到脚,迟迟等不到她吓的喊出声来:“你不怕我?”
陆舒韵心说要不是我蒙着面,你就会看见我吓的直抽抽的脸了,她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有什么好怕的?好汉,容貌不过是一具皮囊,死了埋进土里都是要腐烂的。我从小就被人叫丑八怪,见过比皮囊更丑的人心。”
那人忽然用剑尖一挑陆舒韵的面罩,没等陆舒韵反应过来,面罩已然被人扯了去。
刀疤脸看着陆舒韵的脸半晌,说:“是挺丑的。”
陆舒韵无语,你这么丑的还有脸说我?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刀疤脸大哥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不纠结于两人谁更丑的问题上。
陆舒韵的眼睛左右转了转,尴尬地笑了笑:“我说……我是大半夜睡不着出来探险的你信吗?”
刀疤脸的大哥被烧伤的那半边脸抽搐了一下,虽然他脸上一片紫红烧伤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可陆舒韵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信。
“我听人说冷宫里闹鬼,便和人打赌,大半夜来这冷宫里走一遭,明早平安回去,他们便输我一个月的月钱。”陆舒韵的瞎话张口就来“这位好汉,倘若你不嫌弃,不如放我回去,等我得了他们的月钱,回头必定来孝敬你?”
刀疤脸的眼睛透过她,看向那张露出地面的密道口,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本来是可以饶你一命的,不过可惜,你看到的太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上的杀气忽然大盛,眼见就要动手。
陆舒韵连忙喊道:“好汉,临死之前我想将一事问清楚!”
刀疤脸停住手,冷眼看她。
“我想问,当初死在冷宫井里的宫女是不是发现了你的秘密才被杀得?”生死关头,她竟然问了这么个蠢问题的。
刀疤脸歪着嘴笑了,看起来格外狰狞:“那个小宫女和你一样,好奇心太盛了。看了不该看的,所以,不能留她。”
陆舒韵的心凉了一截,果然,李怀玉说的是假话。
那人见她出神,挥刀便砍,竟是要杀她个措手不及。
刀锋的寒芒闪过陆舒韵的眼睛,她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惊慌的神色,刀便已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