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饭菜都搬到了小桌上,余美人招呼金玲和阿兰出来吃饭。
景老夫人早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了包子,包子才出笼,烫口的很,她一边吹一边和杂耍似的左右手来回倒腾。
金玲和阿兰站在桌边上,唯唯诺诺不敢坐下。
毕竟是景府的老夫人,脾气再好,她们也不敢像对余美人一样没了规矩。
余美人用筷子在桌上点了两下:“坐下啊?”
那俩人抿着嘴不敢动。
景老夫人明明瞧见了她俩的窘迫,却默不做声,自顾自地吃着包子。
“快坐下,你们在边上瞧着我可吃不下。”余美人又敲了敲筷子。
“少夫人,奴婢不敢。”金玲和阿兰后退了一步,脸上全是紧张。
余美人这下明白了,她们这是害怕景老夫人。
景老夫人已经吃到了第二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吹,低垂着眼睛,不喜不怒,看着和个普通看老太太没什么两样。
毕竟是人家府中的丫鬟,正主在这,怕是轮不到她说话了。
无奈,余美人只能递了个眼神给她俩,自己也慢慢吃饭。
两个小丫头只能在侧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老夫人吃完两个包子半碗萝卜汤打了个饱嗝,这才对轻飘飘地对她俩说:“坐下吃吧。”
两人胆战心惊地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汤,眼睛都不敢抬。
景老夫人这才不疾不徐地道:“虽然此地不是景府,你们这个少夫人也又丑又黑又胖,全无少夫人的气度,可毕竟她有名分在那摆着。”
余美人一脸无辜地想抗议,被景老夫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景老夫人继续说:“她是性子纵容了些,气度宽了些,可你们这些个做丫鬟的自个儿不能没了规矩!夫人总归是夫人,丫鬟总归是丫鬟,玩闹归玩闹,但甭想着丫鬟骑到主人头上来!”她说话的语调并不重,就像是在与人谈心一般,可那话里的意思,却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金玲觉得自己脑门上火辣辣的,景老夫人的眼睛明显在她身上盯了许久,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老夫人,奴婢……奴婢们不敢。”
景老夫人却沉默了,她们俩不敢抬头看景老夫人现在的神情,手中的汤也变得索然无味,额头上岑岑地冒着冷汗。
过了许久,久到碗中的汤白雾散去,景老夫人才“嗯”了一声,起身进屋里去了。
余美人也抹了一把冷汗,这老太婆瞧着笑眯眯的,原来是个笑面虎。
把汤推到她俩面前:“端着回屋里吃去吧,汤也凉了,在火上煨了再吃。”
金玲和阿兰如获大赦,说了一声谢夫人,逃也似的跑回了屋里去。
景老夫人隔着窗户看余美人收拾桌上的碗筷,哼了一声:“还算你聪明。”
余美人苦笑了一下:“多谢老夫人。”
景老夫人方才是在为她撑面子,哪怕她又再多的不好,她也是景家的少夫人,自有景家少夫人的身份为她撑腰,哪怕沦落到此地,因着她的大度宽容,会与她们开玩笑,会与她们同桌用饭,却绝不允许她们在心思上不敬。
人家是在为她撑腰,她自然不该插嘴多舌。不过也着实佩服景老夫人这老人精,才来一日,便能瞧出这许多小心思。
“哼,我可不是帮你,我是怕你叫下人骑在头上,传出去叫人笑话我们景家家训不严。”景老夫人撇开头不看余美人。
余美人附和她:“是是是,是我丢了景家的颜面,老夫人莫气。”
她并不想做谁的主人,她求的从来都是自由,若是景家能给她一纸休书放她离去,才是最好不过。
第二天一清早,余美人听到院子里人声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披了件衣裳出门,看到院子里好些人正低着头听景老夫人训斥,院外站了不少村里人在偷偷围观。
这群人有男人有女人,身上大包小裹的,有几个还背着竹梯。
景老夫人不知道为何气呼呼的,进了上屋。
余美人一出门,被这么多人盯着,尴尬地笑了笑,偷偷用胳膊戳了戳一边的阿兰:“什么人?”
阿兰放低声音:“是少爷派来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叫他们回去,他们不肯,惹怒了老夫人。”
啧啧,有钱人就是矫情,这么多人来伺候一个老太婆,人家还不乐意了。
一个中年女人哀求:“老夫人,您好歹留两个,叫奴婢回去和少爷有个交代不是?您一个都不留,少爷要是怪罪我们……”
没一会景老夫人从上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塞到女人手里:“拿回去给你们少爷看,他要是怪罪你们,我老婆子就回府里去抽死他!”
那女人拿了信,还有些戚戚然,但景老夫人赶苍蝇一样把他们往出哄,也只能作罢。
余美人想拦:“哎哎,别走啊,把东西留下呗?”
景老夫人一拐杖打在她屁股上,打的她一个趔趄,苦着脸不吭声了。
景府里。
刘安匆匆进了书房,书房里景譞正握着铃铛的手教她写字。
铃铛苦着一张小脸,暗自搓劲,就是不肯好好写,见刘安冲进来,顿时如获大赦,扔下毛笔:“刘安哥哥,你找景譞哥哥有事吗?那我先回去啦。”说完,不等景譞反应,人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刘安无奈地摇摇头。
“人被赶回来了?”景譞拾起铃铛扔下的笔,一笔一划地继续在纸上写字。
他这个祖母,派人去宁恩寺接,半道跑没了影,下人们又去祖屋附近寻过,没见她回去,差点没吓死,急匆匆回来禀报。他只消用脚后跟想想,就知道她肯定藏在祖屋里,今日派人去,果然在那里,只是祖母脾气倔,不肯留人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刘安嗯了一声,递上一封信:“下人们说,这是老夫人给您的。”
景譞挑了挑眉:“拆。”
刘安把信拆了,里面的信拿出来一瞧,脸上的神情顿时是又好笑又无奈。
“写了什么?”景譞看了他那表情,再加上他对他祖母的了解,就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上面只有一个字。”刘安忍着笑。
景譞挑眉,示意他说。
刘安咽了咽唾沫,清清嗓子,清脆地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