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美人不紧不慢地吃着菜，余光瞥见卢氏放在桌子下边的手捏的犯青，罗勉也握紧了拳头，噌地一下站起来，冷着脸：“我不上山了。”
王氏眼睛在他们的饭桌上扫了一遍，走近了几步，拿起卢氏还没来得及用的筷子大力地在盘子里翻了几下，直把菜都豁出去大半，才放下筷子，笑道：“罗勉你这么骗婶子可不对，这里边的肉都是猪肉？就没有半块山上的东西？别是好东西都给了别人了吧？我听人说这几天你可三天两头往景家院里送东西。”
她那眼睛一会转在余美人身上，一会又转到罗勉脸上，那眼神令人作呕。
余美人照旧吃饭，埋头不语。
“不关你的事！”罗勉捏紧了拳头，向前踏了两步，把王氏吓的蹬蹬蹬后退几下。
王氏后退了几步躲在余美人旁边，这样罗勉若要动手一定要越过余美人。站到她自觉安全的地方，王氏便想给自己找回面子。
她那双吊梢眼动作一大就恨不得要飞到鬓角了，颧骨极高，双侧脸颊却凹陷，嘴唇薄如刀削过一样，整个人看着既刻薄又惹人嫌。她还不自知，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嫂子，不是我说你，要找媳妇就找个好些的，为了巴结景家，也不管啥丑俊了是不？罗勉是没啥本事，你家也穷，可这天底下的丫头有的是，可别为了巴结人家叫罗勉受这委屈。”
罗勉往前又跨了一步，重重地撞在饭桌上，直把一桌子盘碗撞的叮当作响，他低吼了一声：“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他本就长的人高马大，现在眼睛通红，就像头发怒的牛。
他这个二婶，嘴上无德他这些年不是不知道，比这还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他既然与景家人走的近就没怕过别人说闲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王氏话里话外讽刺余美人，他的心里就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烧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这还是罗勉的反应第一次这么大，王氏吓的抽了口气。她在这对母子头上骑了太久，现在就这么下来，还有些不甘心，想强装镇定露出个笑容，可嘴角扯的比哭还难看，一边讥讽：“怎么……怎么了？你们母子俩不就是想攀上景家吗？要不然，你还真想娶这个丑女人做媳妇？也是，灭了灯都是一样的么……”
她就是见不惯这两个人过的好，以前老大还活着的时候，李家老两口偏心老大，处处都让老大压他家一头。明明自己儿子才是李家正经的长孙，可老大非要让罗勉姓李，呸，一个续弦，一个继子，凭什么在李家耀武扬威？哪怕至今他们被赶出去了，可李家老头老太太还是偏亲李小婉那个死丫头，处处都让他们让着她，所以她受这些气都要从李小婉的娘和哥哥身上找回来！
罗勉的拳头捏的咔吧作响，怒吼一声，作势便打。
“啪。”清脆的一声皮肉撞击发出的声响。
罗勉愣住了，卢氏愣住了，王氏也愣住了。
余美人一松手，那个被盖在王氏脸上的盘子应声而落，里面和着油的菜与王氏的脸亲密摩擦，才缓缓落下，那油却还兀自不舍，将她的脸糊了个均匀。
王氏张着嘴，嘴巴里还含着半根青菜，眼睛瞪的和铜铃似的。
余美人拍了拍手，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今早吃的啥？”
卢氏母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王氏还在愣神中，余美人哈哈大笑：“是不是大粪吃多了？要不咋满嘴喷粪呢？”
王氏已经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油，惊声尖叫起来：“你……你敢，唔……”
她还没说出口，一条咸腥油腻的帕子已经甩在了她脸上，余美人也浮夸地尖叫：“喲，婶儿，瞧瞧你这嘴，太不干净了，快些擦擦。”说着，动手用那布子在她脸上狠劲地搓了几下。
余美人的力气大，那布子又是粗布的，平时用来擦擦桌子和灶台，两下就把王氏的脸搓掉了一层皮，直疼的她杀猪似的叫喊。
罗勉和卢氏都看呆了，待反应过来，卢氏急忙阻止余美人。
余美人这才放过那已经被蹂躏成鸡窝头的王氏。
王氏后退两步倒在地上，指着余美人怒骂：“你个小贱蹄子，忒毒了些，你敢这么对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余美人随手操起一盘子菜要往她脸上扔，吓得她立刻缩成一团。
余美人蹲下身，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揪住她的后领子，直把她勒的差点翻白眼，才不紧不慢地说：“你跟我说王法？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人人巴结景家，就是因为我们敢横着走！这回给你个教训，下回你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在外边嚼我的舌根，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喂狗，你尽管试试，看看有没有人敢管！”
王氏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被余美人一瞪，立刻闭了嘴。
余美人站起身，在她腿上踢了一脚：“滚，以后别让我在五十丈以内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就喂你吃一回泔水！”
王氏连滚带爬地向前蹿了一截，直爬到罗勉家大门口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卢氏和罗勉：“你俩帮着外人欺负我，这辈子都别想见着小婉……”
话音未落，脸上又吃了余美人扔出去的一盘，这回是当飞盘扔出去的，正撞在她眉心，疼的她直跳脚，再也不敢废话，转头狼狈地跑了出去。
外边不远处都是隔着门缝看热闹的人，见了她的狼狈模样，想笑又不敢。
这女人欺负卢氏母子已经许多年了，他们都看在眼里，不过人家毕竟还算是一家子的事，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如今见这女人吃瘪，不由觉得解气，同时也对余美人产生了些畏惧，暗暗叮嘱自己以后可不敢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卢氏看着王氏狼狈逃窜的背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第一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们敢把王氏赶出门去，心中的一块郁结竟然有种散开的畅快。
她一笑，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藏在门外墙根下的景老夫人听着三人默契的大笑，暗叫一声不好，拄着拐杖，撒开步子急忙回去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