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已经三日,小铃铛每日都跟着刘安来往于景家小院和景府之间。不过即使刘安不说,余美人也能瞧见他眉宇间的急迫之情,想必府里的事情十分要紧。
余美人和小铃铛在院子里边烤肉吃,隔着半开的窗户,她看见景譞脸上的凝重。
小铃铛虽然傻,却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她顺着余美人的视线望过去,咬了一口肉串:“姐姐,你担心公子吗?”
余美人摇摇头:“你家公子叱咤风云无所不能,哪用得着我担心?”
“刘安哥哥说公子要回府了,府里的事情太多,他一个人看管不来。”小铃铛说。
的确,他年前就该回去的,闹了一场要休妻,莫名其妙却又不肯走了,也不知道心里边到底在琢磨什么。
小铃铛在凳子上挪了挪,挪到余美人跟前,歪着头笑眯眯地问:“姐姐,公子回府,你也会跟着回去吗?要是回去那就好了,以后我就天天去找你玩,不然刘安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可无聊了。”她两条腿来回的晃荡着。
“怎么?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姑娘吗?她们不和你玩?”余美人把烤好的一串馒头片递给小鹿。
“也不是……”小铃铛皱着眉“两位姐姐都很忙,墨韵姐姐成天忙着府里的事务,岚姐姐总是有算不完的账本。我整天无所事事,总打扰她们也不好。”
余美人无语,合着在你心里我和你一样无所事事?
说话间,景譞已经和刘安聊完了出来,景譞脸上的神情已然恢复到平静,坐在火边和他们一起烤肉。
刘安偷眼看了一下余美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过了一阵,景譞说:“府上事务繁多,我得回景府了,用过晚饭便与刘安一起走。”
余美人嗯了一声,往烤肉上抹酱汁,并不吃惊。
“我先回去安顿,明日再派人来接你和祖母,今夜叫阿兰为你们收拾好细软。”景譞看她头也不抬,便说。
余美人稍稍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你该去写休书了。”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
刘安呆呆地抬着头,嘴里面还含着刚咬的一口肉。小铃铛也吃惊地瞪大眼,景譞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看着余美人的动作,眼睛与她对视在一处。
两人的视线相触,似有千言万语,景譞的眼神里有困惑,有不解,有不甘,甚至有些受伤。但余美人的眼神果决,没有半点留恋,分明在告诉他,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赌气。
“你该去写休书了,然后你我一别两宽,这不是原本说好的吗?”余美人状似轻松地笑起来。
一刹那,景譞的心底就像是被人生了一把火,一下子冲的他头脑发昏。
他以为明明经历过许多,明明他几次三番的道歉讨哄她,明明她抱着他回吻的时候那样的炽烈,那时候他以为他们已经说好了要重头再来,却原来只是他一个人自以为是?如今想来可笑,她确是从头到尾一句答应的话都没说过的。
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攥的指节发白。
景老夫人早听见了他们的话,连忙出来打圆场:“丫头,你可别开这玩笑,祖母看的出来你们二人有情,又何必做的这么果决?你若是还记恨景譞当初说要休了你的话,你就……你就打他,骂他,还不解气就让他发毒誓以后不可休妻……”
余美人和景譞对视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你若不写,我的休书,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这话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的景譞浑身冰凉。
原来,她那时是清醒的么?写那休书,不是玩笑话,不是醉酒的疯话,是真的?
余美人把视线挪开,重新回到火上架着的烤肉上,缓慢地翻动着烤肉。
景譞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寒气如冰锥透过他的五脏六腑,他咬咬牙,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寒冰更冷:“刘安,走!”
刘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可他家少爷已然大跨步地走出了院门,他迟疑一下,叫小铃铛:“小铃铛,走。”
小铃铛害怕地撇着嘴,大眼睛水光氤氲:“姐姐,你不喜欢公子吗?为什么不要他了?”
余美人没抬头,嘴角勾起个弧度:“傻瓜,你不明白,有时候喜欢才不能在一起。”
“刘安!”景譞在外面大喊。
刘安应了一声,连忙抓起小铃铛,扯着她出了院门,临了回头朝着景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先回去了,回去我再劝劝少爷。”
马儿的嘶鸣声带着马车远去,小院里一下子寂静下来。少了三个人,这小院竟然一下显得空荡荡的。
余美人拿了一分酿豆腐花,递到景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豆腐软乎,您保证能嚼的动。”
看着她脸上那种淡淡的神情,景老夫人一甩手:“你们一个两个要休妻,要休夫,这下可好,散了算了!我这个老不死的,哪能管得着你们?”说罢,她气呼呼地回了上屋。
余美人递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停滞良久,收回来,自己埋头吃起来。
马车在路上疾驰,小铃铛坐在景譞对面,用手背抹着眼泪,小声的啜泣。
景譞被她哭的稀饭意乱,问:“你哭什么?”
小铃铛撇着嘴:“公子,你别生姐姐的气,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就算有苦衷,她也半句不肯对我说,想必也从未诚心将我当成她的夫君!她若想要自由,给她便是了!”景譞冷声道。
小铃铛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冷言冷语,他向来是谦谦公子,对人谦和有礼,如今这样凶煞起来的,确有几分吓人。
她瑟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不吭声了。
刘安看小铃铛委屈,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少爷,你此刻在气头上,别把话说绝了,回头抹不开面儿。”
他从小和景譞在一块,也是头一回见到少爷气成这样。不过少爷对余美人那只要是不瞎,都能看出来是真心实意的好,也不知道这余美人脑袋里边到底塞着啥东西,想的哪一出。
景譞瞪了他一眼:“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
刘安也缩了一下脖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