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舒韵以泰山压顶压的人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边擦了厚厚的一层的粉，看着白惨惨的，和白无常似的。却又偏生抹了大红的胭脂，嘴唇也是大红色的，一张嘴，给人一种血盆大口的感觉，身上的香味熏的人直想打喷。不是李妈妈李怀秀又是谁？
在陆舒韵出神的时候，“李妈妈”想趁机将她推开：“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舒韵反应很快，重新使劲将她按回地上：“你到底是什么人？在皇宫里面装神弄鬼做什么？”
“李妈妈”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别别别，别压了，我要断气了。我说，我说……你放我起来，我就说。”
她不认识自己？陆舒韵蹙眉，心知她不是李怀秀。
“别耍花招，不然我先废了你的两条腿！”既然不是李妈妈，那就没必要对她太客气，不过这女人和李妈妈长的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肯定不会全无关系。
她继续用棍子按着那女人的脖子，一边小心地从她身上起来。
那女人得了轻松，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偷眼看陆舒韵：“你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没见过你？难道是皇上刚扔到冷宫里来的妃子？可你这年纪……”她上下把陆舒韵打量了一遍，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老皇帝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心情找这么年轻的小丫头，何况还是这么丑的。
陆舒韵光看她那眼神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用棍子戳了戳她的脑袋：“别瞎想，我就是个小宫女，先前在王贵妃那伺候，做错了事，得罪了贵妃娘娘，就被扔到冷宫里来了。”
那王贵妃仗着娘家势大，嚣张跋扈，宫里出了名的，谁得罪她谁死。
“哎呦，那你可算幸运的，得罪了王贵妃还能好端端地活着。”那女人感叹了一声。
陆舒韵觉得这人有趣：“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来装鬼吓唬我？我和你什么愁什么怨？”
光是顶着这张李妈妈的老脸，她就对这人生不起气来，何况看她好像也没有坏心眼，便放松了些警惕。
那女人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也是个冷宫里的老宫女罢了，我家娘娘当年死在这里之后，我便一直留了下来。之所以要装鬼吓唬人，是不想让别人打扰我家娘娘的清净。”
“我家娘娘生前最是喜欢安静，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们过不了多久就疯了，又唱又喊的，我家娘娘定不喜欢。”她用那破旧的大红袖子揩了揩泪“还有个原因，就是为了他。”
说着她一指屋里的方向，陆舒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那，直勾勾地盯着她。
这可是皇宫里，出生的孩子不是皇子就是皇孙，就算其母亲被打入了冷宫，诞下皇嗣也会立刻送给别的娘娘养，怎么会沦落到被一个冷宫宫女收养的地步？
“他是你家娘娘生的么？为何没有被抱走？”
女人连连摆手：“不是，我家娘娘的孩子早就长成大人了，算起来比你还要大上几岁。这孩子，是一个冷宫的宫女和侍卫偷偷生的，起先因为这是冷宫，并无人注意，后来他们二人的事情败露，双双被拖出去杖毙了。这孩子是我事先藏在我家娘娘宫里，才没有被发现，免了一死。”
“可我一个一辈子只能待在冷宫里的宫女，即便有心想把他送出去，都没有办法，又怕被别人发现，才出此下策。”她对那孩子招招手叫他过来“我只能装鬼将那些来冷宫的人都吓退，或者让他们不敢出门，才能保住这孩子。”
孩子的模样很清秀，生了一双大眼睛，年纪和小鹿相仿，也不爱说话，看着格外惹人疼。
陆舒韵想到他已经这般年纪了，却从没出过冷宫，甚至连别人都见不得，成天面对着这高墙青瓦，该是何等的寂寞。
“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到处去说么？”陆舒韵把棍子放下，在身上抹了抹，总算是找到了一小包景譞为她准备的吃药时候吃的蜜饯，递给那孩子。
孩子没接，拿眼睛看那女人，直到女人点头，他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坐在门槛上吃起来。
那女人笑了，脸上露出疲惫之色：“不瞒你说，你就算要去说，我也不在乎了。我得了病，没救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死。我死之前，想把这孩子托付给别人，可这偌大一个皇宫，我找不到一个信任的人，所以，这孩子是死是活全看命了。我已然保护了他这么多年，再也力不从心咯。”
陆舒韵心说看你这老脸抹的白花花的，也看不出你是真病假病，甭管和李妈妈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单说这品味倒是和李妈妈如出一辙。
“姑娘，我在这皇里边二三十年了，见过的人，见过的事，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瞧的出来，你是个好人，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你这双眼睛，要么是天生心底善良，要么是宫里边的混迹十几年的人精，我……我宁愿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女人冲着陆舒韵一笑，一张血红的大嘴龇着，看的陆舒韵瘆得慌。
再这么扯下去，陆舒韵觉得，她八成就要托孤了，连忙扯开话题：“你家娘娘也是被贬到冷宫里来的？主子死后，伺候过她的宫女太监不是统一由内务处重新分派给各宫主子吗？你为何会一直留在这里？”
女人呸了一声：“我家娘娘和那些女人可不一样，我家娘娘是自愿来这儿的。娘娘当年极受皇上宠爱，被后宫的其他娘娘们眼红，可其实我家娘娘根本不想与他人争宠，共侍一夫，她一辈子没有高兴过。她自请到了冷宫，诞下皇子之后，便自尽了……”
“我之所以留在这儿……是因为我是我家娘娘的贴身丫鬟，从小与娘娘一起长大，从小伺候她。娘娘不在了，我如何能再心安理得地伺候旁人？皇上念及娘娘的情分，许我在此陪伴着娘娘。”
陆舒韵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忍不住问：“敢问您家娘娘姓什么？”
那女人有几分得意地扬了扬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