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方行已经沉入了湖底。
纪高云看上去根本就不担心一样，自顾自的从空间法器里面掏出来一本书和一把藤椅，就像是一个读书的学者一样坐在那把藤椅上面一目一行的翻着书。
到了须弥境以后，肉身几乎已经开始突破出人类本身的极限了。不敢说是刀枪不入，但是一段时间内不呼吸这是能轻而易举就达到的效果。
如今的方行，即便是在湖水里浸泡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虽然他的感知力已经入渔网般散布了出去，可是他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他满脑子都是纪高云的那句话。
“大先生希望以感知力领你入道，感知力坚固便能道心坚定，你便可以摒弃杂念，斩去糟粕，做到真正的一心向道。”
什么是杂念，什么又是糟粕？
他眼睛是闭着的，手已经抬了起来，指尖之中纵是有着紫色的电芒闪现。
是这个？
跟着他面前的一片湖水就被这狂暴的雷力给电的沸腾起来，纪高云也能看到那一片湖面不断冒出的水泡。可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冰冷的湖水里面怎么可能允许有这般高热量的东西出现。
可是他偏偏出现了，是方行的力量。
几秒钟之后，他又将那些雷力收了回去。
不对！他的雷力能和他的正道完美的融合，很显然这不是他大道上面的糟粕。
那会是什么？
方行有着非凡的感知力同样有着惊人的大脑，他的脑子飞速盘旋着。
忽然他脑子里面冒出来一个字，这个字的的确确困扰了他很久，一直纠缠他到现在。
家。
不管是那小村子里面的那一处小家，还是自己还尚不知道的那个抛弃自己的大家，这一个字是方行修行路上的羁绊。
这个羁绊渐渐成为了一个枷锁。
这个枷锁将方行锁在了一个小盒子里，把方行的心也锁了起来，久而久之将会从心结化作心魔。方行确确实实在修行上有着不同凡响的天赋，但是他现在被锁在一个小盒子里，等什么时候修为之力将这个小盒子给溢满了，那么方行的修行路也就到头。
修行无限大，而这个小盒子只有这么一点点，怎么可能全部容纳。
自己对那个小家是愧疚，对那个所谓的大家却更复杂。有嫉恨，有向往，也有期待。五味杂陈的情绪便成了所谓的杂念，成了方行如今的桎梏。
沐秋玉所要做的就是以感知力的坚固，来敲碎这个盒子，将方行解救出来。
于此说沐秋玉来解救方行，不如说这是方行此时此刻的自我救赎。
这些东西彻彻底底割舍了，便是道心坚固。若是割舍不去，就是方行修行路上的毒瘤。
找到问题所在了，方行的心才彻彻底底的沉了下去。至于庞杂的力量，糟粕？扯淡！虽然这些东西确确实实的存在，方行左右兼顾拖慢了他的修行速度，但是每一次的破境他得到的力量都是成倍的增长。
正道之力，天雷之力，浩然正气，感知力，一个都不能少。
等方行彻底释然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湖水里的时候，岸边的纪高云其实才刚刚看了半页纸而已。
短短的半页纸时间，方行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长。
其实感知力最高的层次远不是感悟天地这么简单，他和纪高云交手的时候就能感受到感知力的恐怖的高度...那就是融入天地。
处处不是我，处处都是我。这也是修炼出来领域的真谛。
归雁湖到底有什么？
方行心静了下来，感知力延伸出去，细细的去体会归雁湖的一切。
与此同时，秋水阁。
之前被称为小奕的男子已经将几尾雁鱼从归雁湖里打捞了出来，将水桶放在角落里以后却上前给沐秋玉倒了一杯茶，然后站在那儿没有走。
小奕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脸上的稚气未脱，可是站在沐秋玉身边的时候却没有一丁点的年轻人该有的桀骜。
沐秋玉眯着眼睛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或是有什么需要我解惑的？”
小奕垂首道：“有，就是方行这个人。”
“他怎么了？”
“大先生知道我是何意，何必又问？”
“争强好胜？”
沐秋玉挑了挑眉毛：“你都自己拿到龙凤榜的榜首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这些年大部分时间不在秋水阁里，修为却越发的精进。所有人都以为榜首是院长的关门弟子，若是被人知道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不知道多少教习要被气死。”
“他能拿到历练第一名，说明纪师兄都不如他，这个人就有自己独特之处。”
沐秋玉却笑了：“不是纪高云不如他，是纪高云没有名利之心，他是我这些年见到的道心最为坚固之人。你可知道，纪高云的天赋不如你，但他的真实战力远不止龙凤榜第四而已，你和他比又如何？”
小奕沉默了一会，想了一个最合适也是最稳妥的词语：“伯仲之间。”
“高估了...”
沐秋玉摇头：“你高估你自己了，纪高云若是发挥出真正实力，三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小奕的眼珠子几句快瞪出来了，大先生居然给一向谦和的大师兄这么高的评价。
“可是他断然不会和你打，他性子温和。在他看来，你是他的师兄弟，同门之间就相当于家人一样。对你出手，就相当自相残杀，他宁可自杀。他之所以在龙凤榜上只有第四，是因为他对任何人都温和，或许他的杀招可以伏尸百里，但是他不会对任何人用。”
“他这样的人会成大器，但是难成重器。”
“明白了。”
他恍然道：“我十分钟入了感知力的大门，大师兄十天入的门，可是大师兄能力却远在我之上，大先生的意思是其实天赋不重要。”
“那方行这个人呢？我总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沐秋玉沉吟了一会说道：“他有他自己的道，别人的道都是从祖辈那得来的，他的道是他自己与众不同的道，谁也学不了。感知力对于他来说不算道，只是他自身能力的一种，众多中的一种。”
“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渡之，他十九岁入的修行门，现在不过刚好一年，就到了你修行十年才到的高度...”
小奕有些不解，陷入了沉思。
“我还是有些不甘...”小奕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争强好胜的心理比谁都浓烈。
“大先生看重大师兄也就罢了，对于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弟也如此看重。我现在要去归雁湖去看看，他入门的时间一定比我长...”
沐秋玉点头：“去吧，那你可能要稍微走快些...”
听到大先生的话，小奕脸色微变，身子一闪就已经出了秋水阁了。
归雁湖边，湖面有秋风扫过，将纪高云的鬓发都撩了起来。看上去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他不过刚刚看了一页而已，对于他来说一页连半分钟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一滴水落在了这一页上，将纸张给打湿了。
纪高云微微皱眉，难道下雨了？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湖面。方行的身子已经开始从那湖里慢慢的漂浮出来了，先是脑袋，然后是身子。
湖水出现了异变，跟着湖面都跟着颤抖起来，无法形容的颤抖。看上去就好像一个鼓面上洒满了豆子，都一次的敲鼓，那些豆子就会颤抖的跳跃起来。此时归雁湖也是，湖面就好比鼓面不断的上下起伏，水珠就是那些豆子，在湖面上上下跳跃。
整个湖面，都是跳动的水珠。
这个时候，方行已经睁开眼睛了。
他脚很诡异的踩在了湖面上，整个人负手就那么立在了那里，方行往远处眺望，将整个归雁湖都尽收眼底。
纪高云颤抖的举起自己手里的书，自己刚刚翻动一页上面还有一滴水渍：“半...半分钟...”
方行脚下一点湖面，如履平地一般开始疾驰起来。跟着他一起疾驰的，还有脚下的湖水。他向前疾驰，脚下那一块地方化作一条水龙随着方行的脚步不断向前律动。
他挥手，右边出现了惊涛骇浪。
他再次挥手，左边海浪一层高过一层。
方行跑的有些累了，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湖对岸了。
他看了一眼远在对岸的已经看傻了的纪高云，身子再次动了起来，朝着纪高云那个方行折返了回去。
忽然之间，脚下出现了一道水柱将方行的身子托举了起来不断上前。方行站在上面像是乘着一艘快船一样，急速前进。
他终于知道什么是融入天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层次的恐怖。
方行将感知力彻彻底底融入到了湖水里，处处都是水，那么处处皆是我。
他动念，便水流，再动念，便是滔天的浪花。
如果那个时候纪高云靠着如此恐怖的感知力来攻击方行的话，方行恐怕不过几秒钟就会落败了。
方行乘着水柱落到了纪高云面前，说道：“多谢大师兄指点。”
这时候小奕才刚刚到，已经惊到下巴都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