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过去三日,距离楚峰大婚日期已经不足十天了,孙亿石竟然还在大张旗鼓地收购稻米。
一时之间,南燕州府的米价暴涨。
景成忧心忡忡地又来找了楚峰,尚未进门,就愁容满面地向楚峰告罪:“楚兄,看来上次是我太低估孙亿石的大胆程度了,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耽误了你大婚,那我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说话之间,就拱手躬身,要向楚峰行礼谢罪。
楚峰一个箭步走到景成面前,急忙将他扶住。
景成用力几次,却都被楚峰拦着,根本不给他行礼的空间,景成也只能放弃,转而说道:“楚兄,上次你让我写的信,我昨日才写好,已经快马加鞭派人送回去了,只是……”
楚峰纳闷,问:“只是什么?”
景成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家人并非那等喜爱嚼舌根之人,我又不好直说我在这里和孙亿石较劲,所以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楚峰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然而莫说是站在他面前的景成了,就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张浩听了这么一句话,都忍不住离得老远就先开口:“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稍安勿躁!”
张浩小跑着走到两人近前,向二人行了礼寒暄过后开口道:“先生,听说那孙亿石根本不差钱,现在还在收稻米,整个南燕州府内稻米的价格都涨疯了!”
张浩这么说着,眉眼中带出几分忧虑来,看了看一旁的景成,又看了看楚峰,将手一甩,直接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先生,咱们和紫家自然是不缺吃的,柜上的伙计们也因为您半点儿没饿着过,可、可、可……”
张浩的话卡在这里,半天“可”不出来个什么具体事情。
一旁的景成催促:“可什么?你倒是说呀!”
楚峰对张浩的心思早已明晰,张浩乃是穷苦人家出身,米价贵了,看似一时是好事,可却也让那些种田的农户家中根本舍不得吃米,全都卖了出去,自己家吃的反倒是更差了些。
更遑论那些没有田地的穷苦人家,赁了农田来种,米价一贵,也不用多想,租子自然是从银钱改为了用稻米交。
若是自己确实种的稻米足够交租子,那自然好说,若是不够,那可是几亩地的收成全搭进去都未必凑得够租子出来。
再有那根本不种地的穷苦人家,做力巴营生的人们,更是吃不起稻米了。
楚峰将张浩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整个南燕州府的百姓们全都牵连进来了,是不是?”
张浩一听,知道自己这点儿心思根本瞒不过楚峰,当即点点头,说道:“先生,也不是我非得要在这里悲天悯人,可我毕竟穷苦出身,眼看着我的日子是渐渐好起来了,可南燕州府内却……”
楚峰只是摆摆手,说道:“眼下这境况并不会长久如此,不过既然你如此担心,我倒是有一事须得交给你去办。”
张浩也不等楚峰说明白是什么事情,立刻就答应下来:“先生尽管吩咐,我马上就去办!”
他实在是等不及了,只盼着先生能尽快出手,将孙亿石折腾出来的事情尽快平息下去。
楚峰哪里不知道张浩的心思,用手指了指他,笑着说道:“你可真是太急了!”
虽然是这么说,却也还是将事情仔细交代给张浩:“昨日赵氏商行又派人送米过来,那些米咱们自己根本吃不下,我写封信,你带着米一起送到赵氏商行去,他们若是有心,会搭个粥棚开始舍粥的。”
张浩一听这话,眼前立刻一亮,可又有些踟蹰:“先生,您说,那赵氏商行会同意吗?”
张浩挠了挠后脑勺,不等楚峰说话,自顾自地自问自答了起来:“那赵氏商行毕竟也是个商贾之家,而且世代经商,平白无故地跟他们说搭个粥棚施舍,他们未必会同意吧?”
景成也难免跟着一起皱眉:“这赵氏商行做买卖着实有一套,可越是这样的商贾,就越是容易计较那一分一毫的得失,况且赵家这么些年来,旁支不少,就算主脉一家愿意,那些个旁支不愿意,总也算个掣肘,我听说现任赵氏商行当家年纪不大,怕是没法在这种时候做主。”
楚峰却只是哈哈一笑,拍了拍景成的肩膀,并未解释什么,只是转到书桌旁,提起笔来,也并不怎么细想,更不曾措辞什么,直接就在纸上大大的写了一个“侠”字。
将这个字吹干,随手一折,塞进信封封好,交给张浩:“将这封信和咱们暂时用不上的稻米一起送到赵氏商行去。”
张浩看了看楚峰,只见楚峰气定神闲,全然没有自己只写了一个字就要求人家会意大粥棚放粮的谦虚态度,甚至还带着些理所当然的模样。
张浩无奈,只能转头一旁的景成,却正好看到景成也是一脸茫然,正好和他对上视线,两人面面相觑间,还是景成先憋不住,直接发问:“楚兄,你看我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个办法?你就这么一个字,就能让赵氏商行明白你的意思,还能按着你的意思来做?”
楚峰点了点头,却并未多加解释,只是说道:“张浩,你快去送信,信送到了就快快回来,将结果告诉我。”
景成一听,也立刻跟着催促:“快快快,你快去快回,我倒是真想看看,这赵氏商行怎么就能靠着一个字的信明白楚兄的意思。”
说到这里,还干脆提议:“你就骑我的马去,我的马快!”
如此提议之下,却还觉得实在心痒难耐,根本等不及张浩回来,干脆直接拉住张浩,说道:“哎,还是干脆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真是太想亲眼看看,楚兄你这一字之信到底怎么才能劝动赵氏商行按照你的意思大粥棚舍粥的!”
楚峰也并不拦着景成,只说道:“那就恭送景兄了。”
景成心痒难耐,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繁杂事情,摆了摆手,拉着张浩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问:“楚兄平日里经常如此吗?”
张浩又摸了摸后脑勺,口中啧了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回答,最终沉吟片刻,答道:“平日里倒也不是经常,可一旦出了事情,那就应该能算得上是经常了吧。”
这含含糊糊的话,景成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脚下却半点儿没停顿,一个转弯,已经和张浩一起离开楚峰的视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