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一场闹剧像是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楚峰却心中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突然有人跑来他门前叫嚣着他是舞弊,这本就十分不寻常。
前任州牧曾为他亲笔题字“安平神童”,并赐他一块牌匾,让他可以将这牌匾悬在门楣之上。
而此刻,这块四字牌匾仍旧在楚家门楣之上悬挂着。
科举之路,每次发榜时,都会有落第之人四处哭嚎自己不中定然是因为有人舞弊。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大多时候,矛头都是指向一些平日里就十分明确并非什么苦读或有才之人。
大略不过是心中有所愤慨,所以寻个发泄情绪的目标罢了。
这倒也并非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几乎年年都有,楚峰前几次科举,自然也曾遇到过这般情况。
只是他毕竟在县学中就颇有名望,从开蒙至今的几位恩师向来也都对他格外赞赞赏。
落第之人就是发泄情绪,也断不会贸然跑到他面前来,指着他大骂科举舞弊。
乡试毕竟不同于前些次科举,参加秋闱之人,乃是各个县中考出来的秀才。
有些许傲气可以理解,对于楚峰的才学并不了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看到楚峰分明已经考中了头甲之后,却还要带着人来闹事,那可就不正常了。
况且还有那拿着狗屁不通卷子却如此自信的人,被拆穿之后,甚至还有人有意要杀人灭口。
这其中定有蹊跷。
只是杜启辰还在身边,楚峰倒是不愿意他过分卷入这些事情。
原因无他,强龙不压地头蛇。
今日这些事情,分明是有南燕州府内有人在暗中搞事。
杜启辰虽然是圣上亲自加派过来的副考官,足见圣上对其的信任,但在南燕州府内,以一个副考官的身份,怕是根本做不了什么。
这件事情,恐怕还得看南燕州府的提学大人那边如何处理。
主意既然拿定,也就并不多耗费时间,当即向杜启辰行礼,讲明了自己的顾虑。
杜启辰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点点头,对楚峰的顾虑表示了赞同,但还是开口说:“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楚峰仔细听着杜启辰的话,自然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往小了说,这件事情不过是些落第士子因为不中所以胡乱瞎闹,由提学那边训诫一番也就罢了。
若是往大了说,既然有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今科士子,聚在一起,如此群情激奋,坚称今科秋闱有舞弊之嫌,那上到三书六省,下到州府提学,都要跟着仔细严查一番才是。
没查到有什么舞弊,那自然一切大好。
若是查到了些什么,那可就有的说道了。
只不过若是开始查了,那就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到。
毕竟今科秋闱,只有南燕州府有了一个加派而来的副考官,而且是在即将放榜前突然打开贡院大门进去的。
哪怕杜启辰乃是圣上亲点派来,仍是免不了要被仔细追查一路上是否曾和士子接触。
有是否曾和什么人交代过什么。
这般查下来,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过程都会极为折磨人。
毕竟杜启辰一路从京城过来,虽然有专人护送,但衣食住行,怎么可能不接触旁人。
细细盘问下去,总能将一两个高中红榜的士子七拐八拐地亲戚联系到杜启辰曾经接触过的人身上。
到时候,就算是圣上信任,绝不会轻易认定杜启辰参与舞弊,可一旦吵嚷到那般地步,无异于给杜启辰将来的仕途蒙上了一层阴影。
将来只要有所升迁,难免会被人连带提上一嘴曾有如此事情,如此一来,吏部自然要对他的升迁多加考量。
纵然圣上信任,也不可能每次任免都放到朝廷上一一讨论,再由圣上亲自裁断。
杜启辰升迁的名字,怕是在吏部那里就先要被拿掉了,根本到不了圣上面前。
况且一旦到了那般情景,怕是连带着今科所有中举的士子都要跟着连累下来。
若是会试得以高中,也许还有得救,若是会试不第,那便也只能做个寻常的举人老爷了。
还得一辈子被人怀疑是否舞弊才能乡试得中。
所以这件事情,宜小不宜大。
宜快不宜拖。
而且最好不应该让杜启辰再掺和进来,简言之,将这件事情化为南燕州府内部的事情,而不必惊动中央。
楚峰听明白杜启辰话中深意,也就当即拱手行了一礼,说道:“今日家中纷乱,实在不宜接待恩师入座,还请恩师快快回去吧。”
杜启辰见楚峰如此,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点点头。
只是仍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楚峰乃是自己看中的经世济国的人才,若是为了护着他不必被连累而弄出什么问题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要再开口,楚峰却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个请的姿势:“恩师还请放心,南燕州府的事情,我还处理得了,请回吧。”
杜启辰见楚峰如此有信心,一时倒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迟疑两下,还是说道:“自己多加保重。”
楚峰轻笑一声:“多谢恩师挂怀,我知道了。”
杜启辰见楚峰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固然还是略有疑虑,但想着毕竟是自己格外欣赏之人,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将来去了京城,岂不是平白送了性命,也就不再踌躇,当即也就一甩衣摆转身离开了。
但走了两步,想起来自己来时乃是和钱德光同行,回去时也不妨一同回去,也免得落下什么口舌。
当即转头回去询问钱德光的下落。
才刚转头,就听到钱德光从楚家一路小跑着出来。
“杜大人,等等我,咱们同回!”
杜启辰本就想要和钱德光一同回去,见了他,自然喜不自胜,当即邀请他一同回去。
钱德光其实早已从楚家后院出来,一直等在门后,不想掺和进楚峰被人指责舞弊的事情,见到杜启辰要走,这才冒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