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菜肴,香气四溢。
阿筝认得,这一桌,全是他喜欢吃的菜……
晋青阳先行坐在了餐桌旁,不紧不慢的整理着碗筷,动作优雅极了。
一忍再忍,再也忍不住了,阿筝膝盖一弯,扑通的跪在了晋青阳的面前,一声哽咽,“老大……”
晋青阳偏了偏目光,看着阿筝问,“不吃?”
“我……”阿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或许是你我之间相对而坐的最后一餐了,坐吧。”晋青阳再度开口,整理完了自己的餐具,随手又将阿筝的餐具摆好,还给他倒了一杯酒。
阿筝握了握拳头,起身,在晋青阳的对面坐了下去。
晋青阳问,“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不记得了。”阿筝垂着眼睛回,“大概,有十七八年了吧。”
“十七八年了啊。”晋青阳嘴角微微上扬,回忆道,“你今年,也就比安选大个两岁吧?”
“嗯,两岁半。”阿筝点头,“跟着老大那一年,我还是个孩子。我比安选更早跟着老大。”
视线终于肯抬起看向晋青阳,阿筝红着眼睛问,“老大,你是不是特别特别的生气,对我特别特别的失望?”
晋青阳回,“我曾经,对你无限期待。”
“……”阿筝瞬间语塞。
主子说,他曾经对他,无限期待。
是啊,基地里,共分两种人,一种是活在地面上,跟着老大生活的。另外一种是地底世界的,等训练有所成便会被输送进特工组织,前往世界各个角落隐蔽自己。
但不管是地上地下,资质比他高的人太多太多,昔年赤队队长叛变,他调安选任新队长,而他任副队。选他和安选,便是不希望叛变的事情再在赤队中发生。
“我提拔鬼书,不是想投靠慕斯。”良久,阿筝红着眼睛解释,“真的,不是。”
“嗯。”晋青阳点头,“你想帮我监视鬼书,顺便利用一个想策反你的人帮你完成大计。”
“我……”阿筝再次语塞。
阿筝不说话,晋青阳也不说话,一杯又一杯的倒酒,自斟自饮。
那一脸的平静,好像一面镜子似的。
“我我……”阿筝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再度开口,“我只是,不想你有软肋。太太太,她影响你了,你动感情了。我不想你被感情所累。有了感情,你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别人就能够利用你的弱点制衡你。我不想……”
晋青阳打断,“怎么,在你的心里,我是块石雕吗?”
阿筝脱口而出的回,“不是。”
“呵。”晋青阳一声轻笑。
“可是,女人不一样,爱情不一样……”阿筝死死的握着拳头,想着晋青阳宠蓝雪竹的模样,极端的说,“你,你会被感情所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杀伐果断,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冷静。我不想你变成那样,不想……”
晋青阳告诉了阿筝一个残忍的事实,“可是,我在十几年前,便认识了她,便有了你嘴里那所谓的软肋。”
阿筝难以置信的看着晋青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十几年前?”
“认识她的那一年,她不过才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因贪玩迷失在陌生的城市,我捡到了她。也就比父亲将你从孤儿院带回晚那么个一两年。从那之后,她便是我的软肋。”晋青阳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到连一点点情绪的波澜都没有。
便是着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的语调,一个字又一个字的,击垮了阿筝的心。
晋青阳平静的言语,还在缓缓的传来,“她成为我软肋的那一天,我不过是这个组织所谓的‘少主’,也未成为指定的接班人。那时候的我,心存慈念,向往阳光,如常世间那些活在阳光下的莘莘学子又有何不同?”
“不,不,不是的……”阿筝不停的摇着头,不肯面对晋青阳说的话,手中的筷子硬生生的掰成了两截!
他的唇色逐渐的苍白,手脚不住的颤抖着,不停的说,“老大,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你没有软肋,你一直没有。你是为了惩罚我,才这么和我说的,一定是这样的。”
晋青阳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筝道,“说到底,还是你不够相信我。”
“不是的,不是的……”阿筝的眼眶湿润了。
晋青阳放下酒杯,嘴角的笑容瞬间便变了味道,丢出了玩味的两个字,“是么?”
‘扑通’一声,阿筝又跪在了晋青阳的身边,七尺男儿,泪水夺眶而出。
层层寒冰,在阿筝跪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袭来,铺天盖地的凝结着周遭的空气,大魔王的眼神也在寒意中迅速冰冻,每一字都带着渗人的压抑感,“阿筝,你可知错?”
“我……”阿筝动了动嘴角,说不出话来。
既然阿筝还是不明白,那晋青阳就让他明白个彻彻底底,“的确,人没有感情,便会像石头,刀枪不入。但若人没了感情,亦不会知道什么是爱恨痴噌。若没有了爱恨痴噌,又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珍惜,什么是绝不能失去的东西,又岂会知道‘守护’二字的意义?没有感情的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可正是有我感情的我,才会成为你眼中敬仰崇拜的神。你眼中,我所谓的强大,不过是我在守护着我心爱之物心爱之人,仅此而已。”
守护……守护心爱之物……心爱之人……仅此而已……
听着晋青阳的话,一直不肯面对的阿筝,心‘哐当’一声碎了。
原来,曾经在他眼中宛若神祇,宛若高天孤月,宛若严寒冬雪般的主子,内心竟有那么丰富强烈的情感……
所以,是他错了,是他错了……
错的离谱。
主子强大的力量,不是因为他没有感情,而是他有着丰富的强烈的炙热的感情……
曾经,以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晋青阳的阿筝,心中唯一的信念崩塌了,他扑向了晋青阳,慌乱无措的说,“老大,主子,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知道,不知道……”
“若你没有对她下手,你我今日倒也不必如此相对。”晋青阳面无表情的垂眸望去,薄唇微动,话锋一转,“但……”
“她没有死对不对?她还活着对不对?”阿筝抱着晋青阳的大腿,苦苦哀求道,“主子,我知道,她还活着,否则你不会这样平静。如果她活着,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