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三个人异口同声叫了出来，看着灯火照亮着的面前的女子，正是与她们朝夕相处的侍婢阿素。
“居然是你……”
如月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素，惊唤了出来。
阿素面色淡淡，始终没有一丝毫被发现时候应该有的惧怕与诧异，唇角轻启，“是我……”
“你……”如月伸手指着她，目光与之对视，浑身因为过于气愤而颤栗起来，紧咬着下唇失望地看着她，“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你？”
陈蒻玉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看着阿素的侧脸，那是她第一次看不透这个婢女。
八岁入侍，照料身旁，与如月一同皆是待在她身边已久的老人。她将整个听雨轩的人都猜了个遍，甚至怀疑过云倾，却对阿素没有丝毫怀疑。
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却令她那么失望。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身边的人策划好的，好置她于死地。
如月表现得极为激动，伸手就要朝她扑来，面部扭曲了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你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这条狗命的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身在其位，所有的一切都不由得自己……”阿素目光中透出一丝悲怜，仿佛这一日，她早已料到。
“你们对我的确是好，可是我阿素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只是留在听雨轩做一个小小的侍婢，我还要爬得更高！我的愿望，其实你们这堆小人物能够懂得的。”
她双挽手，浑身散发着与之前那副卑微的模样迥然不同的气势，甚至凌驾于陈蒻玉之上，看来，阿素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云倾轻抿嘴，看着阿素，缓声开口，“阿素姐姐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小姐下毒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背后应该还有人吧……”
阿素目光中闪过一丝歹毒，看着云倾，“不，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策划好的，都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月发疯了一般看着阿素，声音喑哑，“枉我那么相信你，辛辛苦苦栽培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跟小姐的？”
阿素，你怎么这么狠心……
如月咬紧下唇，没有想到，昔日看似外表单纯，没心没肺的阿素居然是朝陈蒻玉下毒手的人，她真是错信了人。
“你还不快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如月看着阿素那张扭曲的脸，厉声道。
“不管你们是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就是我一手策划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要杀要剐，就冲我来吧！”
阿素看着如月，面色淡然，在清澈月光下那张昔日里纯洁无暇的脸早就染上了阴谋的味道。
“阿素，”陈蒻玉站起身来，看着阿素，淡淡开口。
看到陈蒻玉打算说些什么，如月也停了下来，自动给她让了一条道，退到了一边，“我记得你刚服侍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贪图的人，所以我信任你，放心把听雨轩交给你跟如月看守。有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成熟一点，有的时候我又希望你能有点心机。”
“只是我没想到，那些都是你装出来的。其实……你比我们都会算计，所以你埋得那么深。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发生了，或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
“现在，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像当年那么单纯，什么也不想，只是做一名安分守己的侍婢，仅此而已。”
阿素垂下头，听着陈蒻玉的话，内心如同五味杂陈。
这个结果，是她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阿素作为听雨轩的管事之一，服侍陈蒻玉那么多年，在怎么说也是有着几番情谊，可是阿素她居然对陈蒻玉下手了，还是那么肯定地承认是自己做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指使。
云倾看着阿素，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阿素，你若是老实交代，把背后那个人供出来，或许我们还有办法救你。冲着你跟大小姐多年的主仆情分，说什么也会护着你的。”
只是，你若是不说出来，所有的罪责都要一己承担，这样的苦，你也愿意受？
你到底为什么甘心做一只替罪羊呢？
阿素抬起头看着云倾，“真的？”
云倾眼看时机差不多了，阿素好像有些被她的话打动了，便继续循循善诱道，“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阿素嘴角挑起一丝冷漠的笑容，“你以为，这样就能套出我的话？你休想！”
眼见就快成功了，却被阿素转念一想，这一步棋，又成空了。
“你们在骗我……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根本就不会放过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她凄惨叫了一声，转头朝房内的墙壁狠狠撞过去。
只听到一声极大的声响，阿素便瘫倒在地上，额头不断流着血。
就差那么一点了……
云倾触摸到阿素的衣角，就差一点她就能够拦住阿素，只是那个速度那么快，快到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丝绸锦缎的顺滑流过指尖，匆匆一瞬间的相触，她那么急切想要抓住阿素的衣角，想要拦住她，却绝望地看着阿素躺在地上，鲜血直流。
她蹲下身去，双指探在阿素的喉间，却没有一丝的跳动，她垂下眼帘，终于脱口而出，“小姐，死了……”
死了？
陈蒻玉踉跄着后退几步，失声尖叫。
“阿素！她死了？”
不，她不相信，那个笑容灿烂单纯得如同白纸的女孩，昨日还在跟如月折着花枝打打闹闹，今日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自己脚边。
如月也害怕极了，紧紧揽住陈蒻玉，“小姐，别怕……”
可是她的声音出卖了他，因为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明就在颤抖，那是一种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声音。
“如月……是我，是我逼死阿素的……”
窗外灯火开始星星点点明亮起来，下人堆积在大院内拿着火把探头探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如月吩咐下去让人将尸体拖了下去，下人们也开始慌乱起来。
“小姐别怕，我带你去休息……”
“可是阿素她……”陈蒻玉不断转头看着被壮丁拖下去的阿素，临死前的最后那一眼仇恨的目光，至死也不肯含目。
陈蒻玉第一次流下眼泪，也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极度的恐惧实在令她记忆尤深，脑子里总是莫名闪现阿素临死之前的凄惨样子。
那一夜，她独自坐在床上思考了很久很久，两旁烛影摇红映着她美艳的面容，渐渐落下蜡泪。
初晨，阳光透过窗棂花蝶翩跹照射进来，旖旎了无限春光。
云倾躺在床上，睁开眼，伸出手触摸那一片暖阳，阳光透过五指，照射到脸上，有些刺眼。
已经是全新的一天了，经历了昨日的血腥和阴谋，她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
阿素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没能揪出幕后黑手，可是却恰时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这是她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三日了，待在那个破旧的柴房里，昏暗无边的日子，狭小封闭的空间，总是令她不由自主想到过去的日子。
前世，那些待在监狱里凄苦日子。狱卒就着她的头死命往水里按，亦或者施加烙型逼迫她说出程家的秘密。
她摇头想摆脱，却换来一顿毒打，弥漫着的是牢房里特有的腐烂枯草的味道。
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样的日子了，可是每每想起来，心口总是不可抑制地疼痛。
她恨极了那样的日子，只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肩负着巨大的责任，绝对不能倒下，还要继续存活下去，在这个深深庭院里。
云倾自己打水来洗漱，神清气爽，好不舒畅。又用木梳齐整地挽了一个发髻，斜簪素色银钗，换上青蓝色薄纱帷绸流云裙裾，这才去往听雨轩。
才入正房，便听到陈蒻玉尖细的声音传来，“快，这边快擦擦，这还有些脏呢……阿静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去端水过来帮忙，站在那里杵着干嘛？”
所有的下人都手忙脚乱地清洗着房间。
阿素的鲜血仿佛浸入了白玉砖块那样，极其难以清洗，只是听雨轩那么注重干净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有一丝瑕疵的。
陈蒻玉指使着下人一点一点将血迹洗净，双挽手凌厉风发的样子，倒是越来越熟练。
“小姐起来得这么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昨晚肯定也是忙坏了，怕是累极了吧？”云倾捧着方才煮好的清茶，示意陈蒻玉喝茶，“这是用莲心泡的茶，奴婢早起采取的甘露佐之，有定心神，降火的功效。”
白皙如玉的双手托着杯盏底，在暖阳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剔透，带着瓷特有的细腻柔和，三千纷尘流转下坠。
陈蒻玉看了半响，缓缓拾了起来，浅呷一口，只觉得身心愉畅，舌尖带着一丝苦涩过后的甘甜弥漫着唇腔。
她点点头，“还是你这个丫头懂事。”
“奴婢想着，阿素那件事情对小姐来说，实在是过于惊恐的一件事情，小姐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奴婢特意早起替小姐煮一碗茶定神。”
陈蒻玉赞赏地看着云倾，“难得你有这份心，昨日阿素的事情也是你出谋划策，这才发现听雨轩内有奸细的，你是功不可没。前几日还把你关在柴房里，当真是委屈你了！”
终于想到她的委屈了。
云倾挑起一丝完美的微笑，“能为小姐办事，那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