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便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疯狂了一夜的狂风暴雨终于平息了下来,此刻仅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屋外的青石板上。
云倾一夜无眠,扶着墙站了起来。
门外一阵骚动,熙熙攘攘进来一伙人,昨晚那位陈三娘正执着蒲扇风姿摇曳靠在门口,伸手指着云倾,“快,快把她拖到后杂院梳理几番,大小姐下午就该回来了。要是让大小姐看到这么一个病秧子,你们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是,三娘。”
几个穿着布衣的壮丁上前,架起昏昏沉沉的她,连拖带拽地拉到了后杂院。
绕过迂回婉转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的尽头是陈府的后院。一路走过,皆是碧丽堂皇的院落,天还未彻亮,回廊里的华灯有的还保持着微弱的零星灯火。
云倾半昏迷地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比得上从前的程府了。
可是,程府怎么说也是权倾晋国的朝野名门,这里究竟是哪里?居然如此富丽堂皇,奢侈雅致。
云倾被拉扯着穿过抄手游廊,最后一脚踏入花木掩映的拱形门。
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许久未经修整的屋房,杂草丛生缠绕上青瓦。相比于方才令人惊艳的雅致院落,这里的一切简直令人膛目结舌。
后杂院里各司其职的下人看到她的时候仍然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放眼望去全是布衣荆钗,褴褛衣衫。
身后那些人推搡了几下她,“看什么看,还不快进去!”
她受着疼痛踉跄了几步,四下里看去,婢女们的面色十分严肃,好像云倾只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陈三娘丰腴的身子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面带嘲讽地微笑,“贱丫头,以后你就待在这里吧。等大小姐回来,有你好受的!”
说完,带着那一行人转身离去。
“唉,又来一个了,陈三娘还真能折腾。”
“我认得她……那不是先前服侍大少爷的丫鬟吗?”
“对对对,好像叫什么云倾。”
“管她云倾雨倾,来了这里就得听这里的规矩,如果她要是把自己当成先前的近侍丫鬟,我就给她一点教训!”
原本正在染布的一群婢女围起来小声嘀咕着什么,云倾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破旧的屋房内。
这里的房子分明比昨天她住的那间破了窗关不紧门的仓房还要差,连地上都因为长期的潮湿而长出青苔。
桌案上只放置了一面供给梳妆铜镜和缺了几个口子的茶杯,她无声地站立在镜子前,伸手抚摸上自己的脸。
自从她醒过来,这里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快到令她无法接受。她还没来得及适应莫名其妙的被别人叫错名,下一瞬间又被人强行掳到这个破烂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疑惑,却在她看到自己现在面容的那一瞬间,全都迎刃而解了。
“怎么会这样……”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她苦苦乞求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可是她重新活过来了,却不再是从前的身份了。不是身出名门的嫡女小姐,不再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就连这张脸,都不再是她自己的了。
前世,她曾经在程府听过前朝妃子含冤而死灵魂不散重生的故事,可是爹娘都告诉她,这些知识一代人一代人口口流传下来的传说,并非真实的事情。
而现在,这句话却莫名地灵验了。
她真的,重生了。
云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谁也不敢相信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会依照自己的执念和冤屈以保自己的灵魂不散,重新活了过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这一世的存活皆是为了复仇而活,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毁了那些当初不择手段想要除去程家的人。
程家在晋国权倾半壁江山,皇室之人还是有所忌惮,因为皇上不允许有任何势力威胁到苏家的皇权, 这些年来一直在削弱程家的势力。
树欲静而风不止。
程家虽然在朝野中独挑大梁,可是毕竟还是过于锋芒毕露。即使是无心也会被皇宫里的那群人认为是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然而这些并不是最关键的,其实最大的漏洞还是出现在云倾自己身上。
是她爱上了苏澈,掏心掏肺,可是他是如何回报她的?
七年的情感,青梅竹马,痴心相伴,最后却换来他的背叛。
她挑起一丝笑容,仿若绽放在黑夜中的罂粟,美艳而清冷。
这一世,注定是为了程家而活。生死不由她不由天,她想活着,到有一日足够抗衡皇室的那一天,爹娘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