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王府,密室。
此间,依旧阴森,萦绕着可怖的气息,长廊仍是狭窄,石壁上的灯火式微,如今近七夕中秋之时,密室潮湿,水声滴答。
密室深处,比之以往,魔气更甚,若没有法阵封印着,泽王府怕是要外泄这难以遏制的魔气,招徕修士质疑。
泽王手执宫灯,走进来时,赫然便看到坐在里边的一抹残魄,只是残魄。
转而泽王勾唇冷笑了一番,眼神阴鸷地走进去,一边道:“魔尊大人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那残魄缓缓转眸,看着泽王走过,在自己的面前放下宫灯,满脸的阴邪。
残魄正是禤烨。
禤烨转眸看了眼悬浮在三叉戟旁边的独尊塔碎片,冷冷地放着眼刀,声音低沉且沙哑道:“小子,不是说,涂山有消息吗?”
“那也着急不得啊,单就为魔尊寻来着一块,就消耗了我多少的精锐?如今因为这独尊塔的一块碎片,魔尊您就足以从封印里残魂脱身,让我见到您的真实面目,已然不易,魔尊又不是等不起,往后,澄瑾更加用心便是。”
“妖尊影祁消散,妖族势颓,拿下轻而易举,你还在犹豫什么?”
泽王一脸的坦然,但也包藏着阴冷,在他对面缓缓坐下,浅言道:“魔尊大人,您想要的和我想要的,并不冲突,所以要互相配合才好,您放心,涂山那边的消息我会叫人紧盯着的,不会叫您失望。”
禤烨的眸光转向了三叉戟与碎片那边,看着悬浮着的碎片,依稀能忆起当年桥曦舍命封印,强制催动着毁天灭地独尊塔的气概,不由得冷笑出来。
“小子,你的计划,还没能实行吗?你倒是很能忍啊。”
“已经有许多人,都在怀疑我了,不过我不怕,时机一到,谁都拦不住我!”
“你怎么打算,与本座无关,本座只需要你,助我彻底解封,脱离这个地方。”
“澄瑾明白。”
“本座会多派下属协助于你,你尽快拿下涂山的消息,一旦有碎片,当即行动,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泽王微微勾唇,百无聊赖,也不严肃,也不着急,更不紧张。
他只是轻言一句:“魔尊大人,人死,真的可以复生吗?”
“……”
“昆吾顾琛瑶,说是复活了,尸阙躺了个三年,完好无所活过来了,现在天下都闹翻了吧,可笑。”
禤烨对此事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是值得怀疑的是,他近来总是能感受到来自天族的,神君的气息。
“这个顾倾,究竟是什么人?”
“御华君啊,万众瞩目敬仰的御华君,说是飞升有望,您不是知道吗?”
当初禤烨让泽王找新生儿,为了的就是确认是不是有故人转世,但是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定夺,而今他又隐约觉得九晗的气息不是错觉,忽然心中些许不安。
“这么多年过去,天族怕也是在寻独尊塔碎片,魔族近年来的动作,天族不可能没有发觉……那顾倾,可有画像?”
泽王愣了下,瞥了一眼禤烨,“如果魔尊想看,我倒是可以叫人画来一幅。”
“去画。”
“好。”
但愿,不是他所设想的那般,但愿,桥曦真的已经死绝了,灰飞烟灭了……
泽王离开了密室,在博古架阖上的时候,转身之时,便看到了谢伯昊站在那里。
“属下见过王爷。”
泽王眼眸微暗,却又想起了什么,便浅笑问道:“如何了?”
“这……”
泽王蹙眉了下,“只是一个美人罢了,这种事情都办不好?”
“不是,只是那姑娘,不是寻常家女子,而是……”
“谁?”
“赵郡王长女北襄县主,赵宣华。”
泽王霎时心动了起来,虽然诧异,却也甚是惊喜,他微微勾唇阴骘地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越是这种对立的,看着就没有可能性的关系,他就越是觉得,有挑战性。
“倒是忘了,这些日子,可都盯着宋竞微的国婚,北疆也该派人来的……赵宣华……”
“只是这北襄县主,年岁甚高了,依旧未嫁,她在北疆是有名的才女,却也不轻易相人,赵郡王疼爱女儿,也由着她不婚不嫁,王爷,依属下看,这人还是……”
泽王微微摆手,他倒是对这个身份很是满意,如果是只是小家碧玉,那顶多不过是做个妾室而已,可是竟然是这等尊贵的身份,又是嫡女,那定是不一般的。
“本王也未曾娶妻,她也不是半老徐娘,芳华正好,倒也没有不适,所以这赵宣华,伯昊,你觉得如何?”
谢伯昊多半也理解了泽王的用意,他这是想反其道而行,想娶那北襄县主为泽王妃。
“属下不知,一切全凭王爷定夺。”
“你怎么不说,毕竟是赵衍亲姐姐,身份上,就很不合适了?”
“既然是王爷所想,区区一个赵殊途,又怎么拦得住?王爷若是做了他的姐夫,这攀上亲戚关系,或许还可以将赵家,揽入手心。”
泽王转了转眼珠子,也设想了一番,继而冷笑摇头。
也是,若是他就是个安分守己的闲散王爷,在自己的封地修身养性,直到老死,那赵家绝对不会以他为敌,想要娶亲,想来也容易,偏生赵家是皇帝爪牙,未来更会是太子鹰犬,赵衍又与宋景交好,这衡量来去,身份上和立场上,怎么样,他与赵宣华都不合适。
但是越是这么个不合适,泽王就愈发有占有欲,和挑战欲。
“可本王的确是喜欢他的姐姐。”
谢伯昊抬眸,看到了泽王眼底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一丝柔情和笑意,以往都是虚情,可这一次却有了一点异常的真心与欢喜,委实叫人觉得怪异。
“那趁着县主在京城,王爷想如何做?可需要属下帮忙?”
泽王笑了笑,心里想着的都是那惊鸿一瞥,一见倾心的悸动。
这么多年,他何尝这般过?美人也不是没有见到过,但能叫他一瞬间想要娶进王府做王妃的女子,却只有赵宣华这一个。
“不是说她,是北疆有名的才女吗?趁着赵衍不注意,把她请来含雪阁。”
“是。”
“还有,叫人画一幅顾倾的画像来。”
谢伯昊疑惑了一番,但也点点首躬身,“是。”
……
再过两日,便是七夕,今年的七夕与中秋,靠得很近,所以过完了七夕,便也就是中秋了。
赵衍在为了宋景的事情烦心,而的确也找到了蛛丝马迹,可以让那月麓公主腹背受敌。
“韩吉趁着月麓来的使者不注意,去翻了他们上供的那些箱子,你们猜里头是什么?”
九五和赵宣华对视了一眼,女孩子都是不理解的,只是一脸的茫然。
而九晗坐在一边饮酒,倒也百无聊赖,只道:“我还是觉得,杀了她干脆些,但不是我动手,我不适合做这种事情,人族的规则,牵扯到两邦战争的,非鲜血,不可止战。”
赵衍无奈了下,抬眸看着九晗无所谓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个冷酷绝情的神祇,“这不还没有打起来吗?打起来了再说。”
“那阿衍,到底,是放了什么?”
“布匹之下,全是军火。”
九五伸手打住了下,奇怪道:“那么容易就被看到?不怕有诈吗?”
“韩吉那家伙身手不错,暗自潜入自然容易,这是他在里头偷摸带出来的箭簇,我看了下觉得不对劲,这敕造印不属于月麓,这是骊朝自己的东西,而且……姐姐你看这箭簇的形制,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赵衍严肃地把箭簇递给了赵宣华,而她接过仔细打量了下,便诧异道:“这怎么,是我们家的?”
“据韩吉描述的,我可以断定那些军火,都是郡王府的敕造与形制。”
赵宣华霎时讶异,猛地站起身来,“这是要污蔑我们家谋反?”
“我说呢,那些箱子迟迟不让人清点,还说是公主私人闺中之物,不好查看,只是扔在那里,上缴的也只是部分罢了,原是这么些恶心的勾当。”
“那这样,岂不是不好揭穿?一旦查了,我们家,可是欧脱不了干系的啊,要是说与月麓同流合污,这罪名,可不得让父亲寒心?”
赵衍愤懑坐下,双手环胸,盯着那箭簇,满心怒火。
“若是不解决这桩婚事,我怎么安心和你一起出去找碎片?你说是不是白幽灵?”
顾倾瞥了赵衍一眼,看着他脸色阴沉,很是生气的模样,便淡淡起身,走过去抚了抚他的发丝,轻言温柔道:“行得正,又何惧诬陷?皇帝足够信任你们赵家,此番又有你姐弟二人同时在京城,皆是赵家嫡系,若赵家要谋反,怎么会放任你们在这里?”
赵衍平静了下,赵宣华也点了点头。
“找准时机,自然可以揭穿军火的事情,你们只需要做好准备澄清自己的立场便好,其余的,还需要多找些有利于取消婚约的事情出来,透露到大臣们的耳朵里,好让他们借题发挥,为宋竞微请命,退了婚事。”
赵衍点了点首,对于九晗平静的话语,很是认同。
“月麓公主的底细,九五,你再和韩吉一起查探一番,总觉得她不可能如此干净。”
“好。”
赵宣华也想了想,才对着赵衍道:“听闻这两日她总是喜欢去东宫,可却鲜少与骊朝贵族的女眷往来,目的倒是明确,等到九五来了消息,不然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话来?”
赵衍看着赵宣华,思忖了一番,却也不愿让自己的亲姐姐去涉险,便道:“等九五和韩吉的消息吧,虽然确定了军火的事情,我可以做好对策,却也不能说是绝对可以完胜的一击,还得有些别的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