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混沌，还是难以触摸的神识之宙？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再是这个叫顾倾的少年了，神识的世界轻飘飘的，他好像没有了身体，唯剩这还未消散的意识。
嗯，好奇怪，身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些许吵闹……
可这犹疑与万千愁绪还没有维持多久，倏然，他的神识与某具身体急速融合，在归位的那一瞬间，这几生几世的记忆喷涌而出，在他的脑海里以极快的速度全部闪过了一遍。
顾倾，啊，不，此刻的他，已经告别了顾倾这个名字了，顾倾这个人，已经是过去式了，但这个顾倾却他这九百年来不断入凡间转世的这几十世中，功劳最大的一世。
因为顾倾，为他找到了，他的挚爱。
“九晗神君！”
“九晗神君你醒一醒。”
“神君这是怎么回事？平常归位后都会很快醒来的。”
“莫不是九晗这一世出了什么问题，他神识受损了？”
“随冉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谁神识受损了？这是常态，九晗神君很快会醒来的。”
“别说了，好像吵到神君了。”
……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啊……
但是疲累的身子使得他此刻完全睁不开双眼，也无法支撑自己清醒地起身，他只想歇息着，毕竟一直转世，一直归位，来去，随冉说得也不错，损耗委实巨大。
但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赵衍的身影，让他疲累的身子有了支撑，想到赵衍之时，他内心雀跃，也迫不及待，即使身体还没有醒来，意识已经趋势了他在昏睡中启唇，喊出了那个名字。
“桥曦……”
一见人有了反应，还开口发出了声音，一直紧张的钟徽立马笑了笑，“九晗神君开始恢复意识了，很快就会醒来了。”
“桥曦！！”
猛地一下，他在满是金玉琉璃的床榻上坐起了身，双瞳瞪得老大，这一次清醒，则彻底把他的身份，归位到了天族那位传闻中有足够把我成为未来天尊的——九晗神君。
一见到九晗清醒，钟徽立马欣喜，随即，与随冉等人，对着九晗恭敬躬身，行了大礼。
“恭迎九晗神君归位。”
他们的声音是那般响亮，九晗缓缓转眸，这是他的安琅殿，他的寝宫，极尽流光溢彩，尽显繁华尊贵，地面仙雾缭绕，殿中之物皆有灵气，非是凡品。
他回来了，依旧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君，这里，是九重天，天族所在，不可侵犯。
此刻的他，眼神，神态，气质，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即便是素衣裹身，也是那般尊贵，那般难以亵渎，只不过九晗真身，比之凡间那位顾倾，可要更加阴骘凛冽得多。
他伸出雪白玉骨的手，缓缓掀开床榻上的幔帐，眸光沉凝，他们对着自己行礼恭候的画面，每一世归位都会重演，只是这回，他并不是无功而返的。
“本君，找到桥曦了。”
淡淡一句话，却有着寻常所没有的喜悦之感，底下听着的众人，猛然间都像是当头一棒，霎时抬眸，诧异地看着九晗那阴冷的姿态。
钟徽的手都颤抖了一番，难以置信，脸上的肌肉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笑了，霎时道：“真，真的吗？神君，当真，找到了吗？”
九晗看着钟徽的模样，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
钟徽霎时欣喜若狂，猛地一下抓住了随冉的肩膀，笑得开怀，还摇晃着随冉的身体，喊道：“听到了吗？听到了吗随冉？你还说不可能，这不就找到了吗？找到桥曦上尊了啊随冉！！”
随冉也是一脸的诧异，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变任由着钟徽这么摇晃着，等到反应回来时，他推开了钟徽，走上前两步，对着九晗问道：“九晗，你此话当真？没有找错？没有看错？”
九晗回眸，一手搭在了自己屈起的膝盖上，姿态雍容，但是眼神却染上了一抹喜色与满足。
“不会错的，是他，那个人，是他。”
尽管，是转世，尽管与桥曦，还有一定区别……
但，容貌，银铃，梨花酒，以及此前他看过的，他身上类似伤疤的胎记，那不是在不世渊留下的吗？这桩桩件件，定是在指引着自己找到他的，不是吗？
“只是，既然神君找到了桥曦上尊，那，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理？”钟徽淡淡地问了一句。
安琅殿现在汇集的神仙，没有一个不想桥曦上尊归位的，只是仔细回想起来，桥曦已然是天族的罪人，这么久了，他下凡转世的借口给的一直都是寻找独尊塔碎片，只有钟徽这几个亲近的神仙知晓他的真实目的，就是下凡寻回桥曦的残魂和转世。
可找到了又该如何？
九百年了，每一世的失望他都习以为常，但从未想要放弃，可这一世委实意外，顾倾替他找到了桥曦，他到现在也不可置信，他在凡间与桥曦的相处，那些点点滴滴。
而要让桥曦以神仙的身份归位天族，除非免了桥曦的罪责，除非末舜天尊点头，但又有多少神仙能同意？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他有悔，就是没有在那个时候，护好桥曦，还让他在不世渊神魂俱灭。
闭了闭眼，九晗的语气冷淡了下，“你们且先下去，此事莫要声张，待本君想好了对策，再行处置。”
钟徽和随冉互相睨了对方一眼，也知道此事不易，需要时间考虑和安排，便对着九晗行了个礼，转而退出了寝殿。
这偌大的，琥珀晶莹的寝殿，就唯剩下床榻上的九晗。
他的脑海里，现在就唯有还在凡间的赵衍。
他好似，一直在对着顾倾表明心迹……
一直都在戏谑里，夹带着真心……
可是这个顾倾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还是顾倾时候的那些记忆，一股脑全都涌现了出现——“赵衍！！”“我与你不熟。”“你给我滚出去。”“不分纲常。”“多此一举。”“非礼勿动。”“不要再妄想。”……
这一切，明明已经隔了一世了，在九晗的脑海里依旧挥之不去，想起时，几番无奈，一个嗤声，脸上带着懊恼，一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脑门三条黑线。
这个顾倾，到底都在想什么？竟然敢这么对待他的桥曦！
可恨那是顾倾不是他九晗，这要是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受伤，还恶语相向？
啊，越回忆，就越想揍顾倾，往死里揍那种。
九晗是负有盛名的四海八荒第一男色，为九晗情动的，男女神仙不在话下，容貌是一回事，气质也是一回事，此刻神识归位的九晗，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作为天族神君由内而外的雅人深致，器宇不凡。
他缓缓站起身，这安琅殿他也不过阔个把月，凡间的顾倾却已经是度过了他那一生的二十余年生涯。
只不过他现在，不是顾倾，也不是之前几世里的任何一世了，他是九晗，且，不会再转世了，因为找到了桥曦，因为他的挚爱已经回到了他的视线里，他现在只差把人给接回来而已。
他身着素衣，走向了仙案，缓缓端坐而下，望着案上一直安置着的玉珏，眸光微冷，转而拾起，却又温柔得紧。
“九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桥曦。”
那是清漪珏，据钟徽说，九百年前，不世渊那时，他最后遗留下来的两件物什，就有这清漪珏，那个时候他应该很恨自己吧？到底是有多恨，才会舍得把清漪珏，一并舍弃？
转眸，他也望了一眼挂在剑架上的一把佩剑，九百年未曾出鞘，却崭新如初，那是另外一件桥曦遗物——婷劫剑。
九百年睹物思人，九百年不断转世轮回，还不敢让自己在凡间活过三十岁，就是因为，生怕活太久了，凡人的他又不会有九晗的记忆，不认得桥曦，万一错过了呢？万一找到了，却又因为他久久没有归位，而生生又让他离开他身边呢？
他经不起这样的离别与彻骨了，他没办法再忍受失去桥曦一次，所有的事情，他都安排得小心翼翼，不敢出现差池。
猛地，他又想起了赵衍。
“他对顾倾的心意……那顾倾此刻定然没了气息，暴死在凡间了，那桥曦现在岂不是……”
他一个心急，他完全可以理解此刻赵衍的心情，就宛若当初他在昏迷中苏醒时，找不到桥曦，却听到的是桥曦陨落不世渊，还神魂俱灭的消息时，一模一样。
起身，他开始跨步走出寝殿，而钟徽照例守在了前殿，看到就好神色匆匆地走来，便上前道：“神君身体还有些虚弱，不打算多歇息歇息，再行处理桥曦上尊的事情吗？”
“本君无妨。”他摆手，脸色阴骘着，无时不刻都在显露着他的神君气概，“钟徽，本君想再入凡间。”
钟徽一怔，“什么？”
“用本君的真元，入凡间。”
钟徽些许诧异，往后退了一步，立马摇头道：“不可啊神君，这么做危险万分，还会对真元本体有所损耗，加之，真元神识非转世时离开您的仙体的话，这后果……”
“本君都知道，只是本君现在顾不得那么多，本君只想见他！”
看九晗着急无比的模样，钟徽理解，他又何尝不想与九晗神君一般呢？九晗神君找的是桥曦上尊，而他想找的也有一人啊。
毕竟当时，和桥曦上尊一同入不世渊的，还有一个席清啊……
“神君稍安，神君莫要心急，末舜天尊那边也会传召神君的，神君此刻该做的是先处理好现下之事，桥曦上尊的凡体总该不会太弱，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殒命的，不是吗？”
九晗冷静了下，不语。
“待我找随冉仔细安排推演后，定会助神君，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