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衍和顾倾之事,宋景已经心领神会。
他倒是不反对他们这些,毕竟赵衍从以前开始就喜欢顾倾,只是顾倾不给面子,又忽然间暴死,这才无疾而终。
如今顾倾回来找他,赵衍也算是圆满了,老天也算是没有白白折磨了他三年。
“你以前就很喜欢他不是吗?怎么到了这个时间,他回来了,又对你这般上心了,你倒是别扭起来了?是不习惯?”
赵衍的嘴角缓缓地,因为宋景这个问题,而垂了下来。
他的眼睑耷拉了下,脸色沉了沉,竟然沉出了一种沧桑感,这要是换做在三年前,赵衍断然不会有这般脸色。
“只是觉得,对不上了。”
“什么对不上?”
“当初我那么追着他跑,恨不得贴着他,可他对我冷漠的态度,我看着心寒不错,却也依旧喜欢着他,他越是对我爱答不理,我越是想要靠近,以前多半逆反,但是也是真的喜欢,才会做那些年少轻狂的事。”
宋景不语,只是走到一边坐下,端起方才宫女准备的茶水,慢慢饮了起来。
赵衍抬眸,眼神夹带着一点苦涩,“印象里,顾倾对我很嫌恶,三年前他直到最后都没有喜欢我,我也感受不到,过去三年,我们没有见面,没有相处,什么都没有,我连在梦里都没有与他对视一眼,可现在你自己看,他忽然间冒出来,在这样的基础下,他开口说,喜欢我?”
赵衍的迟疑,宋景可以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他只知道,赵衍内心应该很难受,只是面上看起来高兴,其实心底里比谁都没有安全感。
赵衍叹了口气笑了起来,“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看我那么喜欢一个人?”
“我都知道。”
“现在的顾琛瑶,实在是让我无法理解,我虽然高兴,却也患得患失,若再一次失去他,我也会害怕,但是现在的他让我总是有错觉感,不真实,而且……”
赵衍猛然想起来九晗在回来之后的种种行为,早就失去了当年顾倾身上的影子,宛若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他冷言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他对我的情意,总感觉,是在对另外一个我。”
宋景不解他此话之意,只是安慰道:“你就是你,何来的另外一个你?”
“不知道,我只是一直,有这个错觉。”
“都说了是错觉了,赵殊途,你可不适合这种忧郁的作风,你该是个纨绔,是个不入流的世子,你该整日招摇,活得恣意,而不是为情所困。”
赵衍有些诧异地看着宋景,继而呵笑摇头,“你也真是搞笑,竟然对我说这样的话。”
“别想太多了。”宋景上前搭了搭赵衍的肩膀,“他现在既已如此待你,有我为证,你便放心,你该知道,其实你值得很好的伴侣,御华君虽然高贵,你却也并非配不上他。”
“宋景……”赵衍很是诧异啊,宋景今天也是吃错药了吗?
而宋景只是肃穆地,指了指他发髻上的望月簪,“我不知道这个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御华君没死的消息还没有放出,我看,还是谨慎些吧。”
赵衍觉得有理,也觉得望月簪多余了,他有清漪珏就够了,所以便点点首,很是乖巧地摘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兜里。
时辰一到,他们便共同去赴宴。
宋景自然是坐在皇帝身侧,而赵衍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底下第二排,且是在楼君鸿的对面。
赵衍抬眼,在歌舞升平礼乐交汇的繁华中,看着坐在高位的皇帝,不由得心酸了下。
相比于自己的亲生父亲,皇帝算是陪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了,他对自己的确是不错,也没有因为他质子的身份就抱有怀疑,有防备心,反而放纵着他与宋景交好往来,从无限制。
皇上如今,真的是苍老了许多啊……
病痛折磨,身体孱弱,显得皇帝比之三年前时,更加要老态虚弱了些,他的脸色苍白了不少,也消瘦了许多,赵衍看在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他低眸喝闷酒,不经意间一个瞟眼,就与对面的楼君鸿对视上,霎时,赵衍的眼神别说有多阴骘,就只差眼刀直接砍了他而已。
楼君鸿挑眉挑逗着他,若有似无地好像在撩拨什么,但赵衍不为所动。
赵衍只是转眸看了第一排的泽王,还有跟在他身侧的谢伯昊,眸光凛冽。
许家的仇,总有一天,他都会报!
“皇兄,今日是月麓公主来我骊朝,入京朝拜,如此盛宴下,月麓公主也肯为诸位尽兴,不仅带来了不少月麓珍品,还自愿为皇兄与太子歌舞一曲,皇兄看,可愿遂了公主之愿?”
泽王在宫女歌舞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接话上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帝虽然看起来虚弱了些,可还是有意气风发的余韵,眼眸里夹杂着的帝王之气亦不可小觑,他其实都知道,更加明白自己的弟弟是有多么地“好心”,却也依旧是这么容许着,鲜少挑刺。
“好,那便请月麓公主,献舞。”
月麓公主上台时,站在正中央,可谓是天女降临,宛若天宫仙子,飘然惊鸿。
赵衍抬眼看着那公主,的确是生得妍姿丽质,娇媚动人,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万种,余韵不消。
怪不得月麓这么自信,拿得出手来骊朝图谋不轨啊……
赵衍轻抿了下御酒,摇摇头冷呵了下,又转眸看着宋景的反应,宋景极其平淡,丝毫没有波澜,看公主跳舞也不过是出于礼仪,赵衍看着就有点想笑。
可真是难为宋景了,这么漂亮,可惜,真的是个白眼狼……
“世子,她长得好好看啊。”九五悄悄附身下来嘀咕了一句。
而赵衍往后靠了点,对着九五笑了笑轻言道:“傻孩子,看她还不如看我家那位呢,顾倾哪儿输给她了?”
九五转了转眼珠子,本来是想吐槽一下恶臭情侣的,可是转念想,御华君的确是长得天人之姿,委实绝色,自愧不如,所以就说不出话来。
公主舞蹈之时,赵衍瞥了下全局,大家看着各有心思,眼熟的不眼熟的大臣都在私底下议论着些什么,而泽王与楼君鸿交谈甚欢,上头皇帝和太子父子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衍自顾自吃着东西喝着酒,都知道在场众人一样都是心里有小九九的,都在期望着今夜最后的结果是如何。
但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让宋景那么快地迎娶这月麓公主为太子妃。
“好!!好啊!!”
在赵衍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雷鸣般的掌声想起,他才缓缓抬眸,看着公主献舞结束,他也跟着意思意思鼓鼓掌。
“月麓公主果真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这月麓,果真不愧是宝地啊。”
赵衍冷嗤,一个个地尽会吹而已。
“皇上,这月麓,既然有心与我骊朝交好,建立邦交,还如此诚心诚意,让月麓公主带着城池与牛羊珠宝来我骊朝结亲,皇上可不能拂了月麓王的面子,两邦之间是该放下屠刀,停下战火,好好地往来一番了啊。”
“是啊,皇上,此番难得月麓这般诚心,既然愿意归属我骊朝,那便是证明,皇上皇恩天威共存,小邦小国亦是要依附生存,天子所在,泱泱大国,绵延百年不休。”
“臣,请求皇上,早日定下太子殿下与公主之婚事,国婚乃势在必得,京中近来权贵云集,亦是为了见证殿下迎娶未来国母之大事,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一人说罢,便有无数与泽王一个战线的臣子站出来,给太子的婚事请命。
“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见此势头,太子一派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而赵衍抬眼,宋景恰好与之对视,继而摇摇头,示意赵衍莫要冲动。
好家伙,这个泽王,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不就是堂而皇之的党争之派了吗?这些人一个个的,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他们居心叵测??
皇帝却毫无波澜,只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呵笑了下,轻言:“太子的婚事,的确,势在必得。”
宋景看了眼皇帝,眼里没有诧异,只有无奈。
“只是月麓公主舟车劳顿,自月麓来骊朝的路途这般遥远,今夜又是马不停蹄赶赴宫宴,甚至还辛苦献上这般美舞,诸位又怎可看着她如此辛劳,却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呢?”
皇帝威严的话语既出,便也没有谁敢一下子跳出来反驳什么。
而月麓公主对着皇帝行了一个月麓的礼仪,笑道:“这些日子的确是繁忙了些,多谢皇上体恤,婚事一事,自然是不心急。”
皇帝“嗯”了一声,点点首,自带威仪。
“皇兄,臣弟有一言,不如,早早先定下日子,这宫内上下,皇城内外,也可提早为了国婚做准备,我们也不好亏待了太子,与未来的太子妃啊。”
皇帝与泽王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兄弟二人无形的眼神交锋还是什么,总之在赵衍的眼里,多少是有火药味儿的。
而赵衍攒紧了拳头,怒眼看着对面的泽王。
这鬼东西,皇上就不能收了他吗?就不能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都快骑到宋景脑袋上去了,暗地里还做那种要造反的勾当,真的就任由如何吗?
“泽王说的,有理。”
泽王浅浅笑了笑,似乎很是满意。
而皇帝继而转眼问了一番宋景,道:“不知道,太子的意见是如何?东宫如今也没有任何良娣,孺人,太子可是心急于,为东宫早日迎娶太子妃?”
宋景面不改色道:“全凭父皇定夺。”
皇帝点点首,又轻咳了咳嗽,宋景慌忙下扶着他,皇帝也摇摇头摆摆手示意无妨。
而皇帝思忖了下,便道:“那此事,便改日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