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九晗这么一闹，都已至黄昏。
赵衍一回到家，立马麻溜地画符，在整座世子府外围都布满了一个结界，他以为多少可以拦着点。
可当他夜幕降临在院子里自以为畅快地饮酒吃花生米时，九晗却一脸淡然地拎着一坛梨酒，又带着一份鸭脖子步履轻快地走进来。
当赵衍转眸时看到他皓月之下清晰的脸孔时，那手里的酒瞬间失去了原有的醇香，霎时扣下酒盅，深呼气，闭眼无奈。
“你这三年符箓之道精益不少是没错，但，或许只拦得住以前的顾倾。”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放下酒坛，在赵衍的面前坐下，戏谑地打量着他那无奈的脸色。
赵衍怨怼吐槽了下，“明明躺了三年，难道还可以自动修炼？尸阙还能让人变强？那我也要尸阙躺个三年，啊不，十年。”
九晗见他这可爱的模样，也不拦着他揶揄，就只是伸伸手，让他酒坛子自己打开，顿时满院子梨酒飘香，诱惑得赵衍霎时失了火气，转而取代的皆是惊喜。
“这和前些日子那些酒，一个香味！”
“都是我送的，能不一样吗？”
赵衍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又狐疑了下，看着九晗，警惕问道：“前些天跟踪你，你有没有看到不该看的？”
九晗呵笑了下，就着倒酒的势头，瞟眼邪魅看了下赵衍警惕的脸色，“什么不该看？又什么该看？”
“你心里没数？”赵衍无语地反问他。
而九晗只是轻笑，继而给他递了酒，才道：“其实在很多年前，你这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遍了。”
“你什么意思？”赵衍没接他的酒，在听完他的话后，顿时一个讶异，双手护着自己的前胸，一脸要遭人迫害了的模样。
“放心吧，前些日子，我很少入你府上，有时候你沐浴褪了衣裳，我也只是在屋外看到了影子而已，你依旧干净。”
“什么？！”
赵衍气恼之下，猛然拍案而起，九晗无所畏惧，还低眸尝了尝自己的梨酒，还点点头，好似完全无视了赵衍的愤怒。
“白幽灵！你无耻啊你！”
九晗的眸光霎时凛冽了起来，猛地眼皮一抬，睫毛微颤，倏然间，因为赵衍喊的“白幽灵”，这与桥曦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姿态与愤怒的语气，顿时又将他的回忆，打回了九百年前的某天。
想来，也的确是奇怪。
桥曦第一次见他，他们便交手了，打起来后桥曦气不过，一口一个“白幽灵”，叫成了习惯。
而赵衍第一次见顾倾，他们也交手了，赵衍依旧是因为气不过，还是一口一个“白幽灵”这么对待顾倾。
前世与今生，在恍惚之间，都快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白幽灵？你傻了？说话啊？不给个交代，今晚你就别走了！”
“好啊，那就不交代了。”
说罢，他自然而然继续饮酒，态度泰然，丝毫无惧。
赵衍有被气到，瞪大了眸子走过去指着他道：“你流氓！你不仅得走你还得给我说清楚了，你不是御华君吗？世人皆知你清傲，你怎么，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
“我哪样，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九晗有意无意用手指划过了自己的唇瓣，好似在暗示着赵衍什么，而赵衍看他的动作，立马联想起来，顿时脸色尤其难看，别过脑袋去，红晕着脸，都不忍直视了。
“登徒子。”
他气呼呼的本想走，可是却被九晗反手抓住了手腕，还反应不及便被拽入了他的怀里，而且稳稳当当地就这么坐在了九晗的腿上，被他拦腰护在身前，只要九晗这么轻轻一靠，便可以依偎在赵衍的胸膛之上。
赵衍整个愣住，就这么坐在九晗腿间，低眸看着他那些许情色的神态，眨巴眼，心中慌乱，“你想干什么？”
“你。”
赵衍抿唇，“早干嘛去了？”
“什么？”
“以前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呢？亲一下就要死要活，还叫我滚？我倒是习惯了，可是你现在，我已经没那心思撩拨你了，你却跟个登徒子似的，你们昆吾不是最讲究守礼的吗？你这叫什么礼？”
九晗霎时抱得更紧，且靠得更近，眼神也愈发邪魅起来，“如果可以，今夜我们就可以行，周公之礼。”
“你……”赵衍开始动手要挣扎，要推开九晗，可九晗偏不让。
“赵衍，可听说过，双修？”
赵衍瞪大了眸子，他又不是傻子，修士多少都知道这个东西，只是没有见过罢了，他诧异地看着九晗，真是妖孽在作孽啊。
“你疯了？”
“你我若双修，定大有助益。”
赵衍：“……”
啧嘶……以前要搞同床共枕那出戏，他赵世子都得费劲功夫上房揭瓦，但是得逞了也终究不过是躺了一晚上，顾倾自己坐怀不乱六根清净，他在身边对顾倾根本是毫无影响，可是……现在……
“如何？”
赵衍咽了咽咽喉，别说，这样的顾倾还真的很诱人，他之前就挺想尝尝这寡淡之人的身体是什么滋味来着，而现在这人过了三年成熟不少又满是诱惑，他赵衍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男人，真要说起来，嗯，他扛不住。
“我……”
见他犹豫，好像还有点动心，九晗其实有点诧异与惊喜。
这要是换做桥曦，桥曦肯定不愿意，死活不会从了他的，还会反抗得厉害，而眼前的赵衍神识未曾觉醒，还是凡人一个，面对他的攻势，竟然这么容易土崩瓦解。
那这么说来，他九百年前在天族没有尝过的芳泽，在凡间岂不是可以得偿所愿？想想他就觉得兴奋。
“不行。”
九晗一怔，放松了手里的动作，赵衍见机推开了他，自己缓缓离开他的怀里。
九晗看着他走开，眼神微微泛着寒光，眼底又划过一点委屈，满是心酸的感觉。
“御华君，你在宛阳城这般浪荡，这要是传到昆吾，可如何是好？”
“昆吾众人都知道，我来宛阳城是为了寻你。”
赵衍蹙眉，在一边坐下，半信半疑地喝起了酒，“呵呵，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思羽那个表情了。”
“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只关心你，只会把你放在心上，赵衍，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明白吗？”
赵衍点点头，好像很是敷衍的样子，“嗯嗯，我也喜欢你。”
他到现在实感还是很弱，顾倾变了个人，却也还是他，他说喜欢自己，赵衍也不能说全然相信，可是赵衍对顾倾，却的确是三年不变的深情。
“既然喜欢，双修不好吗？我或许可以帮你……”神识觉醒……
“我现在这样很好，不需要在某些方面精益什么，我可以护好我自己和我身边的人，这就足够了，顾琛瑶，你现在难道就没有要谁需要护着的？你的苍生和大道，就不顾了？”
九晗的脸色淡了下来，看着赵衍，无比真挚地道：“赵衍，这一世，我定会护你。”
“这一世？说得我好像和你几世了似的。”他自嘲了下，仰头又灌起酒来。
九晗看着他的侧颜，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眼底的无奈与苦楚，唯有他自己知晓，“我找了你，足足九百年。”
赵衍好似没有听到他这春风微拂般的话语，只是自顾自喝起酒来。
而他转眼看到九晗带来的鸭脖子，便惊喜了下，“你不是说你们昆吾清汤寡水吗？你还吃这玩意儿呢？”
九晗反应过来，收起眼底的殇情，轻言道：“钟徽说不错，适合下酒，所以我带过来了。”
“哦~~不过说实在的，白幽灵，你告诉我，你这梨酒，到底是哪儿来的？我第一次和宋景一起喝的时候我还在惊叹，这是天宫来的酒吧，这也未免太美味了，我第一次喝到这么醇香的梨酒。”
九晗哼笑了下，自己也跟着喝了起来，还打量了下酒盅，眼底含情道：“的确，是天宫，而且，是我酿的。”
赵衍差点没被呛死，他诧异地看着九晗，愣了下，再胡乱擦拭了自己的嘴角，看了眼酒坛，呵笑道：“你开玩笑？”
“你觉得我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赵衍打量了下他，其实很想说，以前不像，可现在很像，但他说不出口。
“这酒，真是你酿的？”
“嗯，为了你才酿出来的……”
“为了我？”
“嗯，可惜……”
“可惜？”
可惜，桥曦没有喝到，而这酒陈了九百年，才到了你的手上，等到那时酒醇了，安琅殿满殿梨花飘香了，你却也不再天族，物是人非了。
“没什么，就是陈年旧事罢了，你既然喜欢，我还有许多，都是给你的。”
赵衍看了看这酒，内心狐疑的点有特别多，这家伙什么时候会酿酒了？而且这酒这看起来也不像只是陈了三年的样子啊，再说了，这家伙不是三年前就躺尸了吗？还怎么酿酒？
顾倾到底在昆吾是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才会成这副模样的？
这一次他回来，真的有好多值得怀疑的点，可是，赵衍自己又不想轻易打破这平静，所以都没有直接说出口来。
“赵衍，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赵衍冷笑了下，虽然他现在情话信手拈来，可是他赵衍信不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赵衍只道：“包括你的命吗？”他还无所谓地轻抿了一口酒。
而九晗看向赵衍，那眼神无比笃定，带着坚毅，眸光不曾闪烁，轻言，“是。”
赵衍的动作骤然诧住，霎时转眼看着九晗的脸色。
在夜光之下，他的面容依旧京华，那般隽美，那般无双，而他的眼神竟也不似一个而立不到的青年，反而像是历经世间无奈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