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冷哼哼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哂笑他还是不屑于他。
“好啦好啦,我明儿个就给你去排队买岫玉斋的龙须酥,好吧?”
听到这儿,宋景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下,似乎有些动容,顿时咳了咳声,赵衍也一瞬间给他递上了茶水,笑呵呵的看着赵衍不慌不忙地喝着。
“那这么说来,是答应了?”
“先说好,成不成不在我,我只负责在父皇面前提几句。”
赵衍顿时蹦跶弹了起来,笑得灿烂,“没问题!”
高兴之余,忽然书房的门被叩响,宋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盖碗,整理好神色,道:“进来。”
推门而入恭谦有礼的人,是苏皙棠。
看到苏皙棠对着自己和宋景行礼的时候,赵衍还有点奇怪,他不是第一天认识苏皙棠,但是每次看到苏皙棠这个人,不管是在太子府还是在太学里,他都觉得此人很是怪异,虽然斯斯文文还总是笑脸示人,看着就觉得眼缘很好,但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太子殿下,这些是皇上照例让中书省送来的折子,要您尽早批复,属下稍微看了几眼,只是些小事情,不耽误时间。”
宋景正想摆手示意苏皙棠把折子拿上去给他,赵衍却神色大变,还拦话道:“苏皙棠,你好像只是个伴读吧?”
苏皙棠的脸色顿时惊诧,看着赵衍倏然间慌忙了起来,躬身道:“不知,是皙棠做错了什么,还请世子明示。”
赵衍缓缓走过去,那银铃的声音传入了苏皙棠的耳里,让苏皙棠的眸光顿时凛冽了一番。
赵衍随便翻了翻那些折子,却没有发开,然后道:“这些是皇上和太子要批复的折子,普天之下就他们两个可以全部过目斟酌,你又算什么人?”
宋景听着赵衍的话,蹙眉思忖了一番。
而苏皙棠端着那些折子,躬着身子,顿时慌乱,“世子是在责备皙棠随意翻阅奏折吗?”
赵衍冷笑,“你觉得呢?”
他好似有些委屈,咽了咽口水,无奈道:“是皙棠不该,皙棠僭越了皇上和太子殿下,还请世子和太子恕罪。”
“你本就与太子,云泥之别。”
苏皙棠顿时一怔,此话,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深深萦绕,他端着托盘的手,也微微攒紧了起来。
赵衍的眸光冷冷的,低眸看着苏皙棠这般表态,顿时有些嫌恶,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这里是太子府,人,还是宋景的伴读。
“赵殊途,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赵衍一怔,顿时转眸疑惑地看着宋景,“你……”
“平素我也没有那么得闲,事情太多,还要去太学,还要修习武功仙道,父皇给的折子又不复杂,这些分类的事情我就交给了皙棠,他不过习惯性看两眼,也是在帮我,你就不要那么疑神疑鬼了。”
他疑神疑鬼?
赵衍无语了下,摊手对着宋景无奈,这家伙是不是只防着他会不会闯祸?
转而凛冽看着苏皙棠,苏皙棠还笑着躬身,一副谦恭的样子。
赵衍也不能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按照宋景那个性子,肯定说了几句不中听了又要劈头盖脸,索性就算了。
“那我走了,你自己忙着吧。”
“不送。”
赵衍甩甩手,任由腰间银铃叮咛,就这么蹦跶着离开了太子府。
而苏皙棠恭送了赵衍,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似乎变得与方才的恭谦不同,但只是倏然转瞬,进而继续笑着把那些折子端去给了宋景。
照例,他还是放在了宋景案前,也忙着他叠起来。
而宋景一边执笔批阅着那些折子,一边道:“往后,折子本宫自己会处理,便不用你翻阅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苏皙棠叠着折子的动作骤然停止了一刻,他的脸色也变了变,但还是笑着点头,“是。”
“过几日太学复学,你准备准备。”
“是。”苏皙棠顿了一番,又道:“太子殿下,前段时间寇先生有告诉过属下,让属下复学之时,可以挪位至内殿,找个角落听课,不过属下只是伴读,就婉拒了寇先生,还是觉得得先问问太子殿下的意见,若是殿下不肯,那也是应该的,毕竟太学本就不是属下这等人可以踏足之地。”
宋景侧眼瞟了苏皙棠一眼,又看着他手里娴熟的整理动作,思忖一番,还是道:“既然是寇先生的意思,你便照着做吧。”
苏皙棠顿时一脸兴奋,“太子殿下肯让属下在太学内殿听课?”
“你也并非庸才,本宫看得出来,你的确聪慧,既然有这个天赋,又是在太子府办事,有些学识傍身,总不会在外会让太子府失了脸面。”
苏皙棠肉眼可见地雀跃,顿时对着宋景一顿下跪大礼,笑道:“属下多谢太子殿下大恩,往后属下定誓死追随太子殿下,直至永远。”
宋景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个决策是对是错,但是苏皙棠是他身边的人,若是没有学识和远见,也的确不合适,所以微微摆手示意苏皙棠。
此时此刻苏皙棠的眼光,倒是很真挚,也的确兴奋。
……
赵衍离开太子府还在路上溜达着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了。
叉腰一脸的懊恼,“嘶~~早知道就不答应宋景那家伙了,还发什么誓啊蠢得要死,这下好了吧?还真得去抄《说苑》!”
你说你到底图个啥啊赵殊途?这不就是找虐?还真被宋景这家伙说对了……切……
正巧路过了贩卖朱钗发簪的摊贩,赵衍就瞟了一眼,顿时就相中了一枚玉珏,霎时兴奋了下,头发撇到了背后,凑近看着那玉珏。
“大婶,这玉珏怎么卖啊?”
他指了指那枚翠中透白的镂空雕刻着仙鹤与梅花线条的玉珏,很有礼貌地问着商贩。
而那大婶抬眼看到是赵衍,脸色骤变。
“赵,赵殊途?”
赵衍习以为常人们的反应,只是继续看着这些东西,笑得倒是好看,大婶不敢妄动,就看着他一脸欣喜地拿着玉珏打量着。
“这多少钱?大婶你不说我可就直接拿走了哟。”
大婶颤颤道:“五,五十钱。”
“五十钱?这么贵?我看这也不是多好的玉,和顾倾腰间那禁步可差远了。”
大婶脸色铁青,很想他赶紧走的表情都很清楚,就赶紧道:“你,你真想要,我四十钱给你,然后,这还有配对的玉簪,我,我也送给你好了。”
“啊?还有配对的簪子啊?”
看着手中成双成对的玉珏与玉簪,赵衍的脸上赫然洋溢起了满足的微笑,这在大婶眼中格外震惊,这不是他们平素认识的那个赵殊途,太不应该了。
可能是因为赵殊途本人在宛阳城的风评太差,为人不太好,所以大家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便是——赵殊途原也是生得极为俊美的男子。
八月初五,宫中传来消息,御华君顾倾正式授课于太学,为期三月。
顿时,引来全城哗然。
此时此刻平民百姓只恨出身非王公贵族,只恨祖上没有积德,因此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仙师,至于王公贵族们,听到皇帝的旨意后,纷纷给自己的孩子上了课,甚至还亲自登门至撷露殿想要拜见顾倾,还要给顾倾送礼示好,但都被顾倾一一婉拒。
看着外面往来装着许多礼品的车辆,坐在茶馆里的修士和文人都摇摇头,议论纷纷。
“官老爷们这些日子,倒是忙得很。”
“那可不是,礼物一车一车的,往撷露殿那边送得老勤快了。”
“最后不全都被轰回来了?御华君又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想也看不上他们这些伎俩。”
“毕竟百年难得一遇,皇上重托御华君,若是他在这里看上了哪位有仙缘的子弟,收了去昆吾,那肯定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啊。”
“诶,我听说,那赵殊途这些日子,对御华君也是老殷勤了,但都没效果,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也就赵殊途干得出来。”
“御华君能看上他?做梦吧,不知羞耻还说自己和御华君一起除祟?还不会得御华君给他收尾?”
……
宛阳城中,向来不乏对赵衍的贬斥之言,也不缺对顾倾的溢美之词,二人在世人眼中,云泥之别,一个宛若人间谪仙清贵而不可随意亵渎,一个仿若妖邪怪人低俗而纷纷避而远之。
赵衍不在意,顾倾也不屑,都是充耳不闻,得过且过。
顾倾答应在宛阳城多逗留三月的消息到了世子府里,是让赵衍手舞足蹈失了形象那般兴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那么高兴,只是在心里觉得,接下来起码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不会那么无聊了。
“世子,明日太学就复课了,您还打算这样下去吗?”
九五无奈地环视了下四周,这赵衍昨夜刚喝了一晚上的梨花酒,把府中最后的库存都喝没了,现在这里四处都是狼藉,还散发着一股清香的酒味。
赵衍向来不容易醉,虽然晕晕乎乎的,但还是知道回应九五的话道:“我高兴而已,多喝几杯没什么要紧的,不耽误明日的太学。”
这叫几杯?不是几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