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尧舜禹》.50、羿之死(续)
什方子2025-07-02 19:213,013

自从跟甘蝇习射以来,逢蒙的人生唯一目标,就是拿下天下第一射手的桂冠。为此,他付出了多出别人十倍的艰辛,放弃了一切无关的嗜好,包括女色。直到前来拜羿为师、遇到嫦娥之后,他那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本性,才突然被嫦娥的魅力所点燃,产生强烈的求偶欲望。但是,目标只有嫦娥一个,对别的女人仍然一概不感兴趣,视而不见。

  逢蒙颇有自知之明。他认为,像嫦娥这样的天下第一的美女,只有师父这样的天下第一射手才配得上。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包括人间帝王,碰碰她都是对美丽的亵渎。羿不在的时候,他刻意保护嫦娥不受他人干扰;即使到了帝都,也时刻惦念着她的安全。逢蒙在与嫦娥独处时,没有丝毫的邪念和不敬,但是,在他的人生目标里,除了天下第一射手之外,又增添了一项,就是要得到天下第一的美女嫦娥。

  如今,逢蒙已经超越了所有的竞争对手,实现两项人生目标的唯一障碍,就剩下师父羿了。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超过师父,只有让师父从人间消失,才是他的唯一机会。逢蒙一直希望,羿能吃下那剂不死药升天而去,把嫦娥和天下第一的桂冠给他留下,演义一场完美的师徒传承结局。但他失望了。如果羿再弄到一剂不死药,逢蒙虽然能接下天下第一的美称,但嫦娥也被带走了,会使他感到非常的失望。没有了天下第一美女的陪衬,天下第一射手也会黯然失色。如果羿找不到第二剂不死药呢,羿和嫦娥两人分吃一剂,同得长生不老,那他逢蒙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一生努力尽付东流,最后会郁郁而死。

  思来想去,逢蒙最后下定了刺杀师父决心。历史上,现实中,不时会见弑父篡位的,栽赃恩人的,诬陷朋友的,善良的人们每每看不懂。从逢蒙杀师这一案例我们可窥一斑,都是野心惹的祸。

  负山之阳有一块平地,羿每次从洛水与宓妃幽会回来,都要在这里落一下脚,仰望圆月当空,俯视河、洛汇流,天地悠悠,不免感慨一番。今天,他刚刚降落,草地上忽然跳起一个人来。

  “师父您好,徒弟在此等候多时了。”哪人开口说话,原来是逢蒙。

  “到这荒山野岭来找我,莫非有什么急事吗?”羿问。

  “逢蒙习练师父传授的那招吐气成盾之术,最近颇有心得,想请师父再示范一下,以加快修炼进度。”逢蒙说。

  “射者以进攻取胜,但首先要保护好自己。”羿说,“吐气成盾之术是防守中的上乘功法,靠真气聚集而成,要循序渐进,不能太急。”

  “正因为如此,”逢蒙说,“我才想亲眼验证一下它的神奇,以坚定长期修炼的信心。”

  “对,为师是应该给你演示一下吐气成盾的实战效果。”羿说,“你站在五十步之外去,对准我开弓放箭。”

  “太近了吧,有危险的。”逢蒙表现出关心的样子。

  “没事的,除非射日神箭,任何利器都破不了我的吐气成盾之术。”羿有把握地说,随即摆好了架势。

  箭到面门,羿忽然吐出一口气来,化作一面莲花盾,将飞矢当在脚下。逢蒙一连三箭,都没能射穿莲花盾。

  “好,好,吐气成盾果然是天下绝技!”逢蒙大声叫道,“师父,再接我最后一射!”

  一道寒光穿过莲花盾,羿大吃一惊,“啊”地一声还没有喊出口,就倒在血泊里。银箭将他身后的山头击崩一角,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大雨塌天似的倾泻下来。

  当初麻姑与羿一场豪饮之后,醉卧洞中,长眠不醒。这天,忽见羿闯进洞来,浑身血污。麻姑吃那一惊,吓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睁眼一看,只见淡淡的一束月光射进洞来,哪里有什么羿?方知是南柯一梦。她掐指一算,自言自语地说:“他的劫数到了,待我接他回来吧!”

  麻姑跨上金鹿赶到负山,落在山岩上举目观看,但见明月当空,秋虫唧唧,四周平静得出奇,好像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羿仰卧在草地上,睁大眼睛盯着横亘天际的银河,仿佛是说:“天帝,臣羿罪不至死,您为什么不给我留点为您效劳的机会呢?”

  被震昏的逢蒙苏醒过来,颤颤巍巍地给羿行三叩九拜大礼,祝曰:“师父,作为射者,您是天下第一射手;作为教授,您带出了一位天下第一的徒弟,此等功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您应该知足了。你走后,弟子会尽心照顾嫦娥,你放心吧!”

  逢蒙伸手去合拢羿的眼皮,但手一离开,眼睛又随即睁开,如此反复多次。逢蒙害怕了,浑身筛糠,一把抓过羿的彤弓,捞起银箭,转身就跑。不料,他一头撞在枝枝桠桠的鹿角上,连惊带吓,瘫软在地。

  “堂堂大将军竟被一个死人吓成这样?心虚了吧?”一个空谷流水般清脆的声音说。

  逢蒙抬头一看,发现一个妙龄女郎骑在一头雄壮的金鹿上,嘴角露出轻蔑的讪笑。

  逢蒙吃了一惊,不只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还为她的青春靓丽。他暗自思忖,嫦娥之外,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美丽的女子?

  “你,你是谁?”逢蒙问。

  “东海麻姑。”麻姑举起她的鸟爪做了一个漂亮的莲花指造型,回答说。

  当初羿应邀去赴麻姑宴,在朝廷中闹得沸沸扬扬,逢蒙是知道的,于是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给他收尸。我俩有一场不了情缘,此举不过聊尽朋友之谊,不应该吗?”麻姑说,“你是羿的得意门生,竟然杀师求荣,还要占有他的妻子,无耻之尤,也算是前无古人了;不过,绝不是后无来者。有了你做榜样,我相信后世徒欺师、子弑父、臣弑君之恶行将大行其道。你逢蒙将千夫共指、遗臭万年!”

  “我只要今世当个天下第一,任凭后世评说。”逢蒙指着羿说,“不过,师父死不瞑目,毕竟让我心中难安;你是他的红粉知己,能安慰一下他吗?”

  “能,你听我的。”麻姑伸出鸟爪,轻轻地给羿梳理头发,一边数落,“羿呀羿,你身为天神,难道不知天下万物皆有生死劫数的道理吗?窫寙,大风,凿齿,九婴,封豕,巴蛇,更不用说天上九日,哪一个不是修行了千年以上的精灵?不是你羿和它们过不去,是它们的劫数到了,不过假你之手帮它们了结而已。你羿就没有劫数啦?难道与天地同寿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不要怨天,天意有常;也不要怨你的徒弟,他不过充当了个刽子手而已。你没有死在别人手里,而是死在徒弟的阴谋手段里,说明你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到死都没人能够超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以聊以自慰了。…你还有一条该死的理由:你授艺不授德,教出个技艺高强、德行卑劣的徒弟,最终自食其果,还能怨谁?…我想,你的死可能会给后人一个启示,那就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往往会给你造成致命的伤害。…好啦,我不说了,快把眼睛闭上吧!”

  麻姑唠唠叨叨,说说停停,像一位贤惠的妻子在劝说失意的男人,又好像一位慈母在教诲做错事的儿子,有鼓励也有批评,温婉而又耐心。

  羿的眼皮忽闪几下闭上了。麻姑麻利地扒掉他全身血污的衣服,用纤纤玉手揉搓他全身的穴道,伸出长长的、玉管似的指甲,去挠他的头顶、脚心和脊背,全神贯注,旁若无人。

  逢蒙看呆了。他在努力想象,如果像麻姑这样的美女如此这般地收拾自己,会是怎样的一种享受,不觉脸红心跳,后背发痒。

  麻姑扭过头来婉尔一笑,说:“想让我给你抓痒吗?我正在护理你师父,没功夫侍侯你。呶,给你一件工具,自己挠去吧!”说吧“咯吱”咬下一节指甲,“噗”的一口吐过来。

  吐沫星子喷了逢蒙满脸,还带着一股浓烈的酒香。他一把抓住飞来之物,原来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痒痒挠,俗称不求人。逢蒙迫不及待地去挠背。真是舒服透了!他不知不觉陶醉在梦幻般的快感中。

  麻姑排除了干扰,马上进入下一个疗程。她俯下身去,将嘴唇压在羿的嘴唇上,只听得咕噜咕噜响,已把满肚子灵芝酒灌进羿的体内。

  逢蒙又一次看呆了,嘴角涎水如泉。

  羿全身骨节噼里啪啦响,忽然坐了起来,扑在麻姑怀里。

  逢蒙大吃一惊,转身便跑。麻姑手臂悠忽拉长,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提溜过来,掼在地上,说:“别怕,给你师父叩最后一个头!”

  注:《孟子•离娄下》:“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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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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