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峥扫了姜暄和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姜暄和愣了愣,默默将放下的腿又收回了被褥。
分明是在关心她,偏偏又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怪外人都传皇帝性情暴躁、喜怒无常。
姜暄和记得,她最初知晓自己被安排进宫时,还担心了许久。
生怕未坚持到诞下龙嗣,就先被慕容峥给砍了脑袋。
“你在想什么?”
慕容峥见她紧紧呡唇,不发一语,挑眉打量道。
“臣妾在感慨,能得皇上如此在意,臣妾这一生当真是值得了。”姜暄和说着故作感激,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你莫在心里悄悄骂朕就是好的了。”慕容峥没好气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臣妾哪有!臣妾喜欢皇上还来不及呢!”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惹怒了慕容峥。
“真要是像你说的这般,怎的受伤宁愿忍着也不告诉朕?”
对于姜暄和的话,慕容峥嗤之以鼻。
他可不信。
“秋狩乃一年一度的盛会,臣妾是怕告诉了您,害您担心,影响您的心情。”
说着,姜暄和扯过衣袖,擦了擦眼角,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是还惦记着那日在御书房朕对你做的事情,担心朕见你受伤,又欺负你一回吧?”
慕容峥目光如深渊般深邃,如何也见不到底。
那双眼睛落在姜暄和的身上,她只觉得自己心头想的什么,全然瞒不住慕容峥。
“臣妾没有!”
姜暄和惶恐,忙不迭反驳。
“朕还没你想的那样坏。”
床上女子身影单薄,慕容峥瞥了一眼,心里暗想自己可是语气重了些。
“你好生休息吧。”
罢了,现下形势特殊,不和她争了。
想着,慕容峥不冷不淡扔下一句,遂转身离开了营帐。
姜暄和不知慕容峥心中所想,眼见他消失于视线之中,不免感到懊恼。
别这时候同慕容峥闹僵。
自己这副身子骨,只怕有好些日子服侍不了他了。
“娘娘。”
心里正打鼓,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清粥,顺带几碟小菜。
“皇上叮嘱过了,这几日不准您下床,更不许您出营帐。”
见姜暄和欲要起身,小宫女慌张极了,一路小跑到床边,轻声同她说道。
不让她下床?
那岂不是要憋死她。
姜暄和本打算执意起来,抬眸看见小宫女怕得哆嗦,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喝了半碗清粥,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姜暄和再次沉沉睡去。
之后几日,姜暄和果真未出过一次营帐。
倒不是她不愿。为了照顾她,慕容峥特意安排了两个小宫女随春月一同做事。
不仅如此,他还每日一趟,亲自过来看望。
好在姜暄和在慕容峥如关押罪犯一般的照看下,伤口处日益缝合紧密。
终于在第六日,慕容峥松口,放她出门散心。
姜暄和在营帐中闷了许久,瞧着什么都稀奇,将偌大的狩猎场逛了个遍。
经由这段时日,敏妃娘娘极得盛宠一事也传遍百官及家眷耳中。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大周皇后之位空缺,后宫妃嫔亦是寥寥。偏只有敏妃能入慕容峥的眼。
再这样下去,只怕敏妃被封皇后指日可待。
对于此类传言,姜暄和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些人还真是闲。”
营帐内,她盘腿坐于座榻,正专心品尝桌上一碟叶儿粑。
叶儿粑乃是她口头教给春月,由春月借了宫人们的小灶所做。
幼时生活在山野丛林间,她常陪同母亲上山砍柴,路上遇到竹林,便捡些叶子回来,缠着母亲给她做叶儿粑。
口中是香甜软糯的叶儿粑,耳边有母亲亲昵温柔的叮嘱,那是她此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你没有想过做皇后吗?”
春月歪头,一脸疑惑看向姜暄和。
“没有。”
说完,姜暄和将最后一小块塞进嘴里。
“为何?你既然想保护你母亲,便应当努力爬到高处。你地位越高,旁人越不敢欺负你,如此也能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春月仍旧不理解。
姜暄和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因着吃撑而微微隆起的肚子。
“且不说我根本没这个本事。倘若当上皇后,我便注定一辈子锁在这深宫院墙,守着那阴晴不定随时可能要我脑袋的皇帝,每日过得提心吊胆。我不想。”
这样的日子,单是想到就觉得害怕。
姜暄和连连摇头。
春月眉头紧锁,正还想要说什么,就见营帐外有人通报。
“进来吧。”姜暄和随口道。
一名丫鬟进来,二话不说递给她一张纸条。
“大人吩咐,您看完一定要将信纸烧了。”说罢,丫鬟匆匆离开。
姜暄和好奇,忙打开纸条来看。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让她今日亥时去营地后的湖边见面。
也不知姜相忽然见她是为何事。
姜暄和心中暗暗思索。
良久,她将信纸合上,凑到蜡烛边。
火焰如蛇蔓延,瞬间将手中的纸张化成了灰烬。
眼下名义上还是在为姜相办事,姜相的吩咐,她自是推脱不掉。
亥时,姜暄和如约而至。
夜色正浓,天边一轮圆月高挂。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微风拂过,吹得湖水荡漾,细细能够听见声响。
姜暄和静静站在湖边等候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动作迅速得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姜暄和刚要转身,猛的一下,腰间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扑去。
瞬间,冰冷的湖水将她团团包裹。
“谁……唔。”
姜暄和拼了命的起身,仰头越过湖面。
可下一刻,一只手压着她的头顶,又将她用力往下推去。
耳畔、鼻间和口中被湖水灌满,姜暄和透不过气,双手止不住的扑腾,溅起水花。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这种感觉,与她前世被推入井里时一模一样。
姜元敏将她脸皮活生生剥下,割了她的舌头,打断她的肋骨,又用石块将井口封死才满意松手。
而她便独自在冰冷漆黑的井中,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这一世还要重蹈覆辙吗?
她不想。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