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逸彬倒是还真的问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问题,而沈溪也是确确实实不知如何作答。
望着正在认认真真等着听她的教诲的左逸彬,沈溪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愧是剑术天才啊,这才多大,这才接触剑多长时间,就问出了沈溪这么些年来都没听过的问题。
“这……我也不知道。”沈溪没眼看他,羞愧的低了低头。自己对于剑术方面也算是有点小成就了,竟然都回答不出一个年仅十七岁的,仅仅接触了剑三年的少年的问题!
她愧对于天,愧对于地,愧对于她吃了这么多年的大米。看见旁边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篝火游戏,她都觉得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一起讨论吧。”左逸彬倒是不意外沈溪没有回答上来。
“把帽子摘下来吧,虽是晚上但温度也不低,你不热吗?”沈溪跟着左逸彬坐在不远处的石椅上,就算是二人独处,他也没有想把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帽子摘下来。
“……”左逸彬顿了顿,视线落在沈溪脸上,倒是没看出什么其他情绪来,只能看出来有些不解,关于“大热天的扯个帽子真的不热吗”的问题。
“……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给当成耳旁风了?”沈溪皱了皱眉,上辈子他可是救了她的小命好些回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某次意外,沈溪还是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一直戴着帽子的,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之前他还是少年的时候也是,哪怕挨打,他也不愿将帽子摘下,最后还是她慢慢软磨硬泡才让他慢慢卸下防备之心的。
“你就是你,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嫌弃自己,让别人的话影响到你自己。”
沈溪不记得自己当时跟他说过什么了,反正她这种人大大咧咧的,可能体会不到别人的心路历程。
但对她而言,别人的话听听就好了,如果是对她有帮助的,她会听进去,如果没什么用,还带有很强烈的攻击色彩,像沈溪这种心眼极其小的女人来说,她没当场爆发那就肯定后来没那个人的好果子吃。
都是头一次做人,凭什么我就该被你骂啊,她长这么大了她娘亲都没骂过她几次!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她指手画脚?!!
“……我知道。”当时的沈溪与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只是当时二人之间的相处时间也没有很多,除了他鬼迷心窍的让沈溪看到他不敢示人的秘密,其他的时候二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很单一的。
一直都是沈溪在旁边对他提供帮助,他也只是一味的拒绝,但每次拒绝都是失败的,毕竟从来没人愿意帮助他们,左逸彬除了出口拒绝,行动上想把沈溪赶出去之外,倒是没什么其他举动了。
也是左逸彬见识太少,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家伙,别人不愿意让她帮助,她还死乞白赖的提供自己的帮助。
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被自己的娘亲一直灌输着“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理念,接受了沈溪的帮助——虽然左逸彬只是单方面被动接受——就一定要竭尽全力回报她同等的恩惠。
“我会报答你的。”
这是沈溪走之前,左逸彬与她说得最后一句话,沈溪与他说得每一句话他都牢记在心,她的音容笑貌都被他牢牢刻在心里。
如果要报恩,总不能见恩人的长相都不记得吧。
况且……左逸彬眸中深邃渐深,望向沈溪,转移了一下话题:“浣香楼是什么地方?”
“……?”怎么好端端的会提到“浣香楼”?
“之前你临走之前不是给我留了一些银子和一幅画?”左逸彬来的时候有些匆忙,那幅画没有带在他的身上,现在在他的房间里。
被他保存的很好,就怕到时候沈溪死不认账,好当个证据。
“……?”什么画?哦!她确实留了一张自己给他画得肖像画,但那又怎么了?
“那幅画是姐姐画得没错吧?”
“呃,是的。”沈溪的第六感告诉她其实她可以否认的,但这个感觉来的太晚了,沈溪都已经回答完了它才蹦出来。现在沈溪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这么俊俏的男子不去浣香楼可惜了’,我家里是从来不会来人的。”前半句话左逸彬说得一字一顿,后半句倒是有些随意,直接否定了其他人来他家然后在她的纸上题字的可能性。
“我看见你就想起来画上的题字了,就想问问姐姐这句中的‘浣香楼’是什么地方。”
“………………”沈溪忽然之间对这件事有了那么一丢丢记忆,这画画是她一时兴起,这题字更是随笔而为之,事实上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的。
“姐姐不记得了?”左逸彬扯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露出自己一头金发,笑意盈盈的望着沈溪,缓缓说道,“画中的人倒是与我这时候的模样相似。”
其实说是相似也不尽然,是非常相似,就像是他现在的模样站在当时沈溪的跟前,让她画出来的一样。
“…………”沈溪此时此刻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但不说的话又显得自己好像确实有什么歪心思一样。
毕竟自己清楚浣香楼究竟是什么地方,所以说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是浣香楼不在抚元城,而是在相隔很远很远的凤观城——也就是现在沈溪跟他站得地方——不然当时的左逸彬该怎么想她啊。
啧啧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沈溪眨眨眼,清了清嗓子,慢慢悠悠的为自己解释着:“你也知道我会画画的嘛,画画的人都是有这种能力的,根据这个孩子的样貌可以画出他几年之后的模样的。”
“当然了!婴儿和几岁大的小孩子不在其中啊!”婴儿刚生出来跟只猴子一样,谁知道他长大后是什么人模狗样,没长开的小孩子都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这是沈溪为自己找的退路,这是她这么短时间里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厉害了。”左逸彬没执着这个话题,与他而言,浣香楼是什么地方他很清楚,毕竟他现在踩着的就是浣香楼所在的都城,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浣香楼是个什么地方了。
就像沈溪说的,别人的眼光与看法你别放在心上,左逸彬从那之后也是天天带着帽子,只是再也不会理会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与说辞了。
除了——他们骂他母亲,他们说他是私生子,是野种都无所谓,但骂他母亲……不行!
没遇见沈溪之前的那些日子,他努力着不许其他人发生争执,但还是有人故意找他麻烦,他念着家里病重的母亲,也觉着他们觉得找他麻烦没有意思就会放弃了。
但他们就像是受人指使一样,只要他出门就会出现在某些地方,冲他讽刺的说几句,再动手打他一顿,他忍耐了那么久,不让任何人发现他异于其他人的地方,不让他们有机会顺着这个话题说他母亲不守妇道。
他母亲当初健康无事的时候,家里一切如常,平静倒也不乏味,只要与他母亲在一起,其他的任何一切都不能算是吃苦。
但直到他母亲病了,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他第一次觉得,他好没用。
他还是个孩子,没有多少控制情绪的能力,一听到别人说他些什么,他就会冲上去跟他们打架,哪怕对方人多,他也从不会犹豫。
幸好,遇到沈溪的时候,他没打过几次架,不然可能就不能活着遇到她了。
刚给他母亲喂完药的他出来之后就看见沈溪人已经不在了,看着桌子上她留下的东西,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但也预感到沈溪不会再来了,心中有些后悔这些日子没能跟她好好说话,也没能好好的道谢。
就连她的名字……他也没能知道。
犹犹豫豫的,最终也没能问出口,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冲上去跟人打架的果断劲儿去哪了,但这时候后悔已经没什么用了,沈溪人已经离开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你了呢。”左逸彬庆幸的笑了笑,抬头望着天上悬挂着的星星,温柔的模样就像是在跟老天爷交谈,感谢老天爷将他送到沈溪身边。
让他得以有机会报恩。
“那怎么可能?有缘自会相见。”见不到是不可能见不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见不到的,上辈子后面的日子里她可是几乎天天都跟左逸彬在一起。
也就是那次,左逸彬出去办事,她待在那里也没事干,就出去了一下,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一直藏匿在她周围静待时机还是就那么凑巧的挑中了这个时候,当时沈溪之前受的伤在与他们的对战中复发了,不然他们才不会这么容易的把她抓回去呢。
不过……也不知道上辈子的左逸彬回来没找到她,知道她被抓之后会不会自责什么的。
“你在想什么?”
“想你。”沈溪想着上辈子的左逸彬,想着那些快乐自由的日子,真的是太难过了。上辈子沈溪在左逸彬身边可是随意的很,虽说自己现在旁边的这位少年不是上辈子那位,但本质还是差不多的嘛!
“……”
左逸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沈溪这人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根本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就听沈溪扭过头看着他,一脸羡艳的盯着他的头发,羡慕嫉妒恨了一句:“我也想有这样的头发,肯定美丽极了!”
“……”好家伙,困扰了他十几年的头发在沈溪眼里原来是求而不得的好东西。
果然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求之不得的东西永远都是最好的。
“所以说,有些东西没必要改变,你巴不得消失的东西,或许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沈溪柔下声音,“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这东西也没那么碍眼了?”
左逸彬摇摇头,“现在它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我又看不见它。”
“……”也是,沈溪望着被他剪成短发的金发,心中在默默滴血,你剪了之后能把头发留下来吗?送给她做礼物啊!她好喜欢这种头发啊呜呜呜!!!
“小溪儿!”
身后,关丞昱的声音传了过来,左逸彬下意识想把帽子重新带上,被沈溪的手制止住了,他眼中有些纠结,但还是没有把手从沈溪的手中抽出来,也就没有把头发挡起来。
“烤了点儿吃的,要一起吗?”虽说大家都已经辟谷了,但美食还是可以吃的嘛,又没人规定辟谷以后就不能吃东西了。
要是有这个规定,沈溪宁愿一辈子做个普通人,幻术什么的真的没什么好的,还容易被人记恨什么的,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还是吃美食最实在了,她的夙愿就是尝遍天下美食!!!
可惜,她这个人什么都有,就是没钱,总不能沈溪去浣香楼当几天卖艺不卖身的头牌,赚点钱养活自己?那没必要嘛!自己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帮人砍砍柴火,端端盘子,洗洗碗筷也能赚几文钱嘛!
……哎,也就几文钱,一道最便宜的美食也得几十文钱啊……
“烧烤吗?”说起烧烤,上辈子沈溪还是没吃过几回的,只记得烤肉的味道还不错,只是当时她上手烤了几串,第一次没熟,她又放上面接着烤,第二遍熟了,但是糊了。
不过她是第一次自己上手烤肉嘛,没烤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你们烤的肉能吃吗?”在沈溪的印象里,玉山门是从来没人吃烧烤的,嗯,也没有多少人吃饭。大家都辟谷了。
当然,沈溪就是那个辟了谷还要吃东西的人,大家都在想既然她这么想吃哦东西,那为什么还要辟谷呢?
其实沈溪的理由很简单,辟谷之后的幻力提升会很快啊——哪怕她吃了食物——每次运功之后都比没辟谷之前要强。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吧!?谁不想变强大呢?这样就会有更多更多的人主动向她递上美食了。她的夙愿也就会很快达成了!
不然就她这短短的腿,一年之内能从凤观城走到抚元城吗?
怕不是时间都浪费在走路上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得用在更有意义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