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父亲是位修士,资质尚可,但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修为高在门派里作威作福,众人看他不顺眼已经很久了,但碍于他内门弟子的身份,不敢反抗,生怕给自己惹上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继而造成自己家破人亡的惨案。
大家都是恨在心头口难开,毕竟之前已经有看他这些行为很不满的人出口说了他几句罢了,然后他没几天就家破人亡了,据说连尸首都找不齐,有的部分已经被外面的野狗野狼给吞食入腹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只衬着他更加生性暴虐,大家生怕这祸水会引到自己身上,平时也只是对他的那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敢怒不敢言,而心里还在期盼着来个正义侠士把这个大魔头给干掉,为民除害,但大家都不想自己去做这个“救世主”,毕竟怎么说呢,他们的实力也确实跟他没法比,他有这个资本作威作福,只是干的事情太不是人事儿罢了。
若是这股子力量是自己所拥有的……
自己绝对不会用它去危害世间的,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有这么想过,只是很遗憾,自己绝不可能拥有这种实力,就算得到之后也只能是下一个“他”。
那年门派大比,他被人暗算,重伤惨败,修为倒退,输得一塌糊地,这下可好了,实力也不如当时门里扫地的人了,还是惨败,让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这个时候,被欺压依旧的众人终于找到机会狠狠嘲笑他了。
被众人嘲笑,他师尊也驱他离了宗门,一时间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没了去处,除了那一身修为,他原来一无所有。
后来他寻了一处远离闹市的深山,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世面,见他本领高超便把他当成了仙人下凡,对他基本就是言听计从。
但他是什么人?哪怕是被贬出门,他曾经可也是某门派的内门弟子,什么山珍海味,天材地宝,应有尽有,他什么没见过,又什么没吃过?自然也不会满足于现在这个现状。
一开始村民们还以为他是仙人下凡,特地来帮助他们走出深山的,后来才慢慢知道,这人贪得无厌,好吃懒做,除了有一身他们没有的修为以外一无是处,但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他们只要一有了反抗的想法就会被他察觉,并且没有好果子吃。
跟之前那个门派里的情况并无二样,他又成了这个村子里的山大王一样的人物,大家伙也成了那个门派里那些可怜人的翻版。
他强娶了村里最美丽的女人,并且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不过他还算有点良知,对媳妇也还算好,没有粗暴对待,或许他心底也是有一层底线的,那就是不打女人。
虽然女人生产时发生了点意外,最后也只留下了孩子,只是很遗憾她没能见自己生下来的孩子的最后一眼,但男人对此并没有太大反应,或许与他而言,女人本就是个生孩子和给他泄-欲的工具罢了。
之后日子……过得也还算得上是平静。
他这一住……就是十几年,村民们被他压榨的喘不过气,但也没胆子反抗,心里跟之前的人一样,也是期盼着有人降临,将这个大魔头绳之於法。
巧的是,今年干旱,大家种下去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家家户户已经吃不上饭了,但男人的家里却不这样。
明明偌大的屋子里却只住着男人和小男孩两个人,每天还是会做很多饭菜,有荤有素还有汤,即使会剩很多,哪怕是倒了喂狗,他也从不会施舍给村民们一粒米。
村民们本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事了,等过了这个干旱的坎儿,或许就会好过许多了——至少会比现在吃不上饭要好。
但后来,不幸还是发生了。男人的一个仇家找了上来,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而男人也被仇家杀害,死无全尸。
村民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这个大魔头终于死了,还是害怕自己在这场大火之中丧生。
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想与这个大魔头陪葬!也不想下去之后还得看见这个大魔头!
这场大火烧了很久,很久……
就在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来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应了村民的请求带走了当时还活着的孩子们,包括那个也活下来的小男孩。
他把他们关在地牢里,有吃有喝,除了不能出去,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孩子们没心没肺,也不去想那么多,至少在这里能吃得饱饭,在原来那个村子里,被压榨不说,连肉他们都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了。
虽然孩子们都还小,最大的也只有十三四岁,但他们却个个都仇视着那个小男孩,因为那个男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家人就是因他而死。
他……是所有人的共同仇人。
小男孩每天都吃不饱饭,还经常被他们打骂,几天下来,他已经麻木了,他其实也只有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住这种折磨。
可他没想过自杀,他知道自杀肯定会很疼,但万一被救了下来,他们知道他会自杀之后,就肯定会更加变本加厉的修理他。
就在他想着哪天孩子们可以把他直接打死,他就可以彻底解脱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这个消极悲观的想法。
可后来,他就在想,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镜中月……只看得见,却无法触摸,一旦触摸,月亮就会碎,所有的温存也都是一片虚假。
作为那种人的孩子,他本无辜,父母不是他能选择的事情,他无法知晓自己会降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但他却是罪证,一个鲜血淋漓的、无法洗清的罪证。
他这个人,一直都是伴随着无数人的鲜血,一步步踏上这鲜血铺成的道路渐渐长大的。
可那时的他怎么会知道后来的事情呢?
那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小男孩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捡着仇视他的孩子们扔在地上的食物吃。
哪曾想,一只雪白的手朝他伸了过来,他愣了一瞬,只听小女孩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宛如天籁:“你为什么趴在地上捡东西吃呀!快起来,地上凉,着凉了身体会很不好受的!”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种话,小男孩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把手伸了出去,任由小女孩把他拉起来。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帮助,受到别人的关心。这是他在他亲生父亲那里都未曾得到的关怀。
小男孩想了许久,却也只憋出来“谢谢”两个字,声音沙哑,想来也是许久没跟人说话了。
小女孩睁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言不语,良久,她拉着他的手来到了那些小孩儿不会注意的小角落里,从怀里拿出半个馒头,咽了口口水,脸上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将那半个馒头递给了小男孩。
“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半个馒头,你先吃吧。”小女孩小声说道。
她不是瞎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这里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小男孩。她本应该也装作看不见的,这样她才不会被波及到。
可她还是帮助了他,帮助了当时孤立无援的他,生性善良的她根本不会容忍大家会如此对待一个看起来还没他们大的孩子。
小女孩比小男孩小了一两岁,长得软软的,很好看。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女孩子了。
小男孩……已经饿了好久了,在小女孩来之前,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进食了。就像当初他爹对他们的家人一样,有吃的宁可倒了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们一口一样。
他饿急了,眼里只有那半个馒头,恶狠狠的从小女孩手里抢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小女孩看他吃的太急被噎到了,便轻轻拍他的背,道:“慢点吃,有我在,没人跟你抢了。”
小男孩从生下来就没感受过爱。村民都不喜欢他,只因为他的父亲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的父亲也只把他当做空气,除了每天给他吃的喝的,管他衣食住行以外很少与他讲话。
这是小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不知为何,他鼻子很酸,眼眶也不知怎么就热了起来,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也释放出来,他大哭了一场,但他还是努力降低了自己哭泣的声音,他不想连累到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旁边耐心的陪着他,给他擦擦眼泪和流出来的鼻涕。丝毫不介意是否会弄脏她漂亮的小裙子。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的事事情,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小男孩的死活。
或者说,小男孩死了,他们会更高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天小女孩都会来找他,把她唯一的馒头分给他一半,吃完还会陪着他一起聊天,时间久了,二人逐渐熟络了起来。
其他孩子也慢慢的发现了小女孩的所作所为,见她竟然与他们的仇人相谈甚欢、谈笑自若,便把她也当做了欺凌的对象,并警告她,再接近他,就算是女孩子,他们也照打不误。
可即便如此,善良的小女孩也还是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小男孩,即便她也未曾吃饱过。而在那些孩子们辱骂他的时候,她会立刻站出来反驳,说那是他爹做的事,不等同于他。
明明她很害怕,他看得到,她每次为他出头的时候,娇小的身子一直都在颤抖。可她从来不会因此远离他。
每天小女孩都会因为他而遍体鳞伤,漂亮的小裙子也早就脏脏乱乱了,小男孩很难过,这只是他应该承受的,不应该由如此无辜弱小的她来承担这些。
小男孩有尝试过不再和小女孩相处,但没有用。那些孩子们已经认定小女孩和小男孩是一伙的了,每天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爽,都会拿他们二人撒气。
小男孩想反抗,但对方人数众多,再加上他营养不良,就算只跟对方当中的最小的孩子打,他都不站在上风。
他抱着被打晕过去的小女孩第一次厌恶自己如此弱小,连这里唯一对他好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似乎也懂得了什么,无论任何人,你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弱,即是原罪。
一天晚上,孩子们都睡着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小男孩睡眠很浅,被这脚步声惊醒了。来人是个男人,他朝他勾勾手,示意他往这边靠过来。
小男孩看向左右,见男人是在叫他,犹豫过后走了过去,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未愈合的,又增加的……他走得很慢,很难。
男人也没催他,等他走到他跟前,男人朝他温和的笑笑,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远离这些只知道将愤怒与恐惧发泄在他身上的垃圾们。
小男孩当然很想离开这里,就连做梦都在想,可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小女孩,如果他走了,她明天再来的话,见不到他会不会伤心呢?那些人见他不见了,会不会迁怒于她呢?会不会将发泄他身上的那部分施加给小女孩呢?
她那么柔弱,又怎么受得住呢?
小男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对他的提议很是心动,但他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男人对他这个决定很意外,很不理解这种脱离虎口的提议为何他会拒绝。
“我能知道原因吗?”那个男人没有放弃,他承诺可以满足小男孩一切请求,包括将这些孩子送去陪他们的父母,好让他们一家子团聚。
“我想变得强大,大到任何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小男孩一字一顿,目光之中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坚定,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他想保护那个善良的女孩子,护她一世安好无忧。
“好。”男人话音一顿,继而轻笑出声。
他本来带他出去的目的,就是会让他成为比他父亲之前更为强大的存在。
现在效果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这是小男孩与男人的第一次见面,可他不知道的是,男人已经观察他许久了,这次也只是他们名义上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