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白烈赴宫中向皇上汇报幕府一事。前前后后耗时三个月,大梁境内共缴私兵二十八万,战车、土炮、投石机等各类辎重、兵械不可计数。收押之人也在逐级审理,其中情节严重的共有一百三十二人,大部分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
宣政殿内皇上看着白烈递上的清单,来来回回,瞧了近一个时辰。白烈一人站在殿中,直站到两腿发麻。
现今这位梁帝,生性胆小又多疑。但他的胆小并非是懦弱,他的胆小是单纯怕死。加之多疑,遇到事情就会变得格外残忍,甚至是暴虐。所以白烈很清楚,这位多疑的皇帝估计又是怕了。他怕了,就是要大开杀戒了。
“白将军”沉寂了一个时辰后,皇上声音低沉到如从枯井里发出来一般,“名单上的人就都交由刑部先审着,只是审的时候,不可只拘泥于幕府一事。”
“是。”白烈应声。
皇上又看了看名单,“这个徐州太守,可还是当年我帅兵攻打南蛮时的徐州太守啊?”
白烈:“是,徐州太守没有重新任命过,一直都是这位赵太守。”
梁帝:“朕记得当年去攻打南蛮时,命他调三千轻骑,他晚了半日…”
白烈没说话,心里默默算了算年份,那会他应该还是个半大孩子,正和他爹在西域吃沙子呢,哪里知道晚不晚半个时辰的事。
梁帝不漏痕迹的叹了口气,“这个人,严查。”
白烈:“遵命。”
皇上提笔,在徐州太守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前年户部因水渠偷工减料降职了几个人,这名单中的张远可在其列啊?”
白烈:“他原是户部尚书,官降一级,现在是侍郎。”
梁帝:“你说,他一个管修庙盖房子的,养这么多私兵干嘛?他和朝中哪位大臣有亲属关系?”
白烈被问得只翻白眼,他就知道皇上爱翻这些小张,提前两晚把名单中一百多人的从官记录都查看了一番,可万没想到皇上还要他背族谱…“恕臣不知。”
梁帝:“朕若没记错的话,和丞相家是个什么远房亲戚。还是薛丞相和朕闲聊时提起过,后来户部出了点事,他也不再提了。”
感情和皇上闲聊都得小心,保不齐哪天这帐就算过来了。
梁帝:“这人也好好审审,必要时请薛丞相去一趟刑部。”
白烈:“是。”
皇上突然抬眼看了一下白烈,“白将军,这位徐参军,你可记得啊?”
白烈身子不由得紧了一下,他最怕皇上问到这位。“记得,当年在家父手下任职,后来因伤退出了虎啸营,回老家做了太守的参军。”
梁帝:“你说他手上已经管着兵了,还养这么多私兵干嘛啊?”
白烈低着头,不想看皇上那双眼睛,可即便不看,皇上的眼神也如几星烈焰般在他身上烧着,烧得白烈浑身不自在。
梁帝又提笔画了个圈,“有些人啊…总是让朕那么不放心。”
皇上这话,可是大有深意,白烈皱了下眉,这是在他耳边敲边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