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的伤势近日来丝毫不见好转，过完年反倒每况愈下，高烧不退，身上的伤口也久久没有愈合，每日昏昏沉沉，几乎不见清醒的时候。
守卫带着长生来到白烈门前，长生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守卫退下。
隔着屋门，长生隐约听到里面不断传来一阵阵咳声。
义父就在里面吗？自己心心念念的义父，现在只隔着面前一道门。
长生轻轻推开屋门…
只见白烈额头上放着一个装满冰块的牛皮袋，鼓鼓的，遮住整个额头。被子只搭住半边身子，中衣也散开着，里面的绷带透着血迹。
长生轻轻走到他身边，他瘦了，瘦了很多，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唇色紫中透着白，眼窝深陷，连手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义父…”长生见到这个模样的白烈，忍不住默默流下泪来。
“咳咳咳…”白烈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他隐约看到床边站着个人，“咳咳…从礼？”
“义父，我是长生啊。”长生坐在他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什么？”白烈倒吸了口气，努力撑起身子，头上的冰袋“啪”得一声摔在地上，他定了半天神，才看到面前之人的确是长生。
“长生？！”白烈一腔怒火从肚子一下烧到了脑袋，最后化作一阵猛咳，“咳咳咳…你怎么跑来了？谁让你来了？！”
长生忙轻轻顺着他的胸口，“我知道义父受了重伤，实在担心的要命，便自作主张跑来了。”他眼睛红红的，脸上都是歉意，“等义父伤好了，打我、骂我，怎么都随你，可现在，万不要动气。”
“胡闹！咳咳咳…”白烈身上的绷带又洇出好多血来，“怎么来的？走了几日？”
长生：“骑马，五日。”
“小兔崽子！咳咳咳…你不要命了吗？！”白烈知道这一路是多么艰辛，五日，从洛阳到西域，又是在寒冬时节，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长生：“来见你，自是一刻也耽搁不得！”
白烈一肚子滔天怒火被长生不疾不徐的几句话拍得七零八落，此时只剩下几缕微不足道的青烟，灭得又无奈又心疼。
白烈：“臭小子，就知道嘴上哄你义父开心…”
“义父…”长生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白烈抱进自己怀里，“现在该换你告诉我了，怎么会病成这样？”
白烈又猛然咳了起来，在长生怀里不断抖着，他的身子好瘦，长生似乎一把就能抱起来。
“长生…咳咳咳…你…咳咳…你身上…好冷…咳咳咳…”长生身上的寒气惹得白烈止不住的咳。
他忙松开手，帮白烈盖好被子，几步退到一旁的椅子边，将身上的裘皮脱下。眼神却如钉子般，死死钉在白烈身上。
白烈依旧不断咳着，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算是停住。定神看了看长生，见他双眼红肿，坐在那还不断偷偷抹着眼泪。
白烈干声笑了一声，“我又没死呢…咳咳…你哭什么啊？省着点眼泪，等我真死的时候再哭…”
“你！”长生很讨厌白烈说这种晦气话，尤其在这个时候。“义父，你若死了，我定也随你去！所以…义父死之前，请先好好掂量掂量。”
白烈听了长生的话，气得又咳了起来，“咳咳…年纪轻轻，说得什么屁话？！”
长生淡然笑了下，“和义父呆得时间久了，染了很多你的习惯，就连说话也越发像了。”
白烈又开始隐隐泛起头疼，“感情…还怨上我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邓谦端着药推门走了进来。
一抬头看到长生坐在屋内，惊得半碗热汤药洒在手上，烫得他直蹦脚，“长生？呃…臣拜见九殿下。”
长生回礼，“邓将军，不必客气，还是叫我长生就好。近日劳烦邓将军照料义父，长生万分感谢。”
“这都是应该的。”邓谦笑了笑，扭头看白烈躺在床上硬撑着，“长生怎么会来？”
长生：“我知道义父病重，着实放心不下，所以才日夜兼程赶来。”
邓谦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子行病重的？”
长生抿了下唇，“看到义父写的信，觉得他…笔迹不对。”
“不可能！”邓谦忙摆手，“那封信子行足足写了十六七遍，就怕你…”
“咳咳咳…”白烈忙大声咳了起来，试图盖住邓谦的声音。邓谦也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
长生转过身，眼中似带着刀子般盯着白烈，“你…你都病成这样，为何还要给我写那封信？”说到这，他的眼框又开始发红，“你这是要让我…心疼死吗？”
“啊？”白烈被长生这句话搞得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