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婚完毕,不等过完年,皇上便催着邓谦到徐州走马上任。白烈知道他忙,现今又不再是光棍一个,得知他近日即将启程,便只潜人送去了一件自己珍藏多年的软甲,想着等他出发那日再去送行。
这日傍晚,白烈刚从长生府邸回到将军府,算了算日子,今日已是十三,明日一早邓谦就该启程徐州了。一想到这,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曹管家,温上两壶酒,咱俩喝几杯。”接着,故做欢愉的说道,“就当给邓从礼那家伙送行了。”
“既然是给我送行,这酒必须我亲自喝才算数啊!”
白烈一回身,不知何时邓谦已提着两个大酒坛子,站在了将军府门口。
“你怎么跑过来了?”白烈忙将心底那几缕忧思遣散,又浑身上下写满嫌弃二字,“总算把你盼走了,你说你临走前也不让人消停消停。”
“以后啊,有你消停的日子!”邓谦迈步向内走了进来,白烈顺势一抬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邓谦:“我说你可别耍流氓啊,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切!”白烈一甩手,猛拍了一掌,“也就是怀淑心眼好,愿意收留你这么个傻子。我对智商低的人不感冒,你可以把心塞进肠子里。”
邓谦笑了两声,白烈还是老样子,即便自己都要走了,也不会说两句好听的顺顺心。
“明早何时启程啊?”
“计划卯时启程,皇上催的急,刚忙完大婚又忙着继任,今晚才有空到你这来。”
白烈将邓谦让进了屋,“你忙你的就好,我也知道,你最近分身乏术,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会挑你这个理。”
“说的是啊,这么多年了。”邓谦满满倒了两碗酒,“子行,我先敬你一碗。你是我邓谦这辈子最要感谢的人!幼时我视你为榜样,有幸能一路扶持至今,你给了我很多机会,而且还视我如兄弟一般。今天这第一碗酒,我必须敬你!”
白烈听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啧啧啧,你可真够酸的。从礼你要是这样说话,那这酒我说什么也不会喝。你没有一点比我差,而且学问比我要强出几座洛阳城去。这么多年一直让你在我身边做个副将,着实是屈才了。”
可本来的东南提督之位,自己替他争取了那么久,皇上却没留给邓谦。
“对了,我还要与你说件事呢。”邓谦也不管白烈喝不喝,自己一仰头,将满满一碗酒喝了下去。“前几日皇上招我入宫,安排到徐州上任之事。”他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居然让我将东南提督一职暂且兼任。”
“嗯?兼任?”这个消息实打实的惊到了白烈。徐州刺史与东南提督,一个管政治,一个负责军事,而且两个官职所管辖的范围也不同,虽然都以徐州为中心,但东南提督可是管着四分之一个国家的疆土啊。
“这不是荒唐吗?”白烈没忍住,砸着桌子说道。“只是口头上说让你代为兼管?”
邓谦点了点头,“许是最近人手紧缺吧?徐州这两个位置都空了下来,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才暂且让我兼任。”
“那皇上没说让你兼任多久?”
“没说。”邓谦自己又倒了一碗酒,“我问了,但皇上却说他自有安排。”
白烈是越来越不明白皇上究竟是要做什么了,而且据长生说,此次选拔新人,武将不足文臣的十分之一。纵然周延再不尚武力,泱泱大国,只靠文臣如何能稳定局势?现在又让邓谦兼任那么重要的提督之位,说起来,多少有些儿戏。
“新帝意欲以政治国。”邓谦心中难免不为白烈担忧,“子行日后,还是谨慎行事啊。”
“我还有什么可谨慎的?”白烈端起酒碗,和邓谦碰了一下,“再过几年也就该找个地方过轻省日子了,现今也没那么多少年壮志了。”
白烈饮酒,神色遮不住的怅然。“我没那个能力了,以后…就留给后人吧。”
邓谦听得这话心里发堵,酒则连喝了两碗。
白烈突然干笑两声,“前段时间长生去求皇上,让我常驻洛阳,皇上同意了。虽然不能长久,但小半年应该是没问题。”
邓谦似这才解开心中疑惑,“我还想呢,新帝继位,边境都是虎视眈眈,怎么却没派你出去驻兵,原来是长生啊。”
白烈眼中似乎再没曾经的年轻气盛和斗志昂扬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无奈。这种无奈包含了对自己、对国家、对爱人…这种无奈,似乎也将他心中放不下的理想渐渐消磨殆尽。
“来!喝酒!”白烈端着碗,“从礼,你的好时候才刚刚开始,不像我…”他皱了下眉,后半句化作自嘲一笑,端起碗一口干了下去。
“子行,整个大梁,我邓谦唯认你是真英雄!”邓谦激动得眼白发红,“现今天下太平,就是你这一身伤换回来的!没人敢打的仗你去打!荒无人烟的边境你去驻守!我这辈子…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企及…”
“呵,你还别说,以前天天举着刀,脑袋挂在腰带上,无论多苦多难,我却从未迟疑过,而且日子还过得挺有盼头。”火光不安分的在白烈脸上跳跃着,“现今长生护着,我自己也不似以前那般中用了,虽然很多事不用我去做…可怎么…心里却不是那个滋味了…”
白烈突然有些哽咽…
“子行”邓谦不知该怎么去安慰白烈,一个心存天下的人,又如何能圈在这面徒四壁的房间里?
“嗨,人呐,就是贱骨头!”白烈喝了一大碗酒,眸中闪烁,“现在这日子多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