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副将:“大将军!以后那些酸文人都要骑到俺们兄弟头上拉屎了!这口气,必须争啊!”
“对!”“张副将说得是!”“就是!我可受不了他们磨磨唧唧的之乎者也!”
“住口!”白烈砸了下桌子,众人立刻收了声。“皇上有皇上的想法,也许我们不能认同他的新政,但那是无法改变的现实。身为臣子,应该做的就是在当下这种大环境中,尽力去辅佐皇上,极力将这个国家稳固,而不是去想着办法去改变什么。”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白烈的态度很明确,不争不抢,选择顺从。
而武行出身的人,大都是一腔热血,性格直来直去。对于受窝囊气还不能反抗这种事,感觉简直比吃了屎还恶心。
白烈看着大家满脸都挂着不情愿,“新政……要推,你们也要做好本分,我不在这段时间,不得惹事。”
一群人刚刚还你一言我一语,现在都似蔫了菜的黄瓜条,耷拉着脑袋应声道,“是……大将军。”
白烈向窗外望了望,冬夜总是来得仓促,“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吧。”
“大将军,兄弟们还想为你践行呢,咱们一起出去喝几杯吧。”
“酒这东西……”白烈顿了顿,“有时候得少喝。你们今天也不准去喝酒,都给我老老实实,各回各家。”
他担心这帮满心郁闷的大块头喝上点酒,指不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甚至,白烈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酒后清醒。
被下了逐客令,众人只得悻悻离去。白烈将一帮兄弟送出了大门口,看着他们一个两个离去,竟心里生出些许不舍。
凉夜渐浓,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将军府门前漆黑的小巷子里,马蹄声亦悠扬得越传越远。白烈立在那,久久凝望,末了淡然一笑,转身回府。
可一抬头,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前,如这漆黑夜中,一对猩红的眼。
“还想着能欢欢喜喜过个年呢……”白烈嘟囔一句,无尽失落只能化作轻轻一声叹息,抬脚迈进院内。
也不知长生现在怎么样了,白烈躺在床上,只怕去灵石镇前皇上是不会将他出来。白烈写了封信交给曹管家,此时两人断了联系,自己即将启程北疆一事长生应也不会知晓。
他翻了个身,不知道也好,最好等长生到了灵石镇再知道此事,免得节外生枝。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白烈本还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可怎么却一下子就掉入了谷底呢?
还真乃,人生事事无常。
次日丑时刚过,白烈便踏上了去北疆的路。以往每次都会有邓谦在身边作陪,但这次旅途,怕是要略显寂寞了。
北疆,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有空中翱翔的雄鹰,有又甜又烈的马奶酒……还有他父帅至今未找回来的头颅。
白烈已有好久没踏上那片土地了,因为父帅一事,免不得心中会有所抗拒。而时日久长,这份抗拒在心底慢慢变成抹不去的一丝痛,让他开始渴望去抚平这道疤。
天刚蒙蒙亮,孟坤和几名虎啸营的老将便来到将军府,准备为白烈送行。可敲开大门,曹管家却告诉各位,大将军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出发了。
门前的红灯笼似被清早晨雾罩上一层薄冰,朦胧中透着苍凉的鲜红,努力想要跃跃欲试,可终究打不破外壳的牢笼。
孟坤挥了下手,“走吧,估计大将军不想让咱们送……”
新政已经开始实施,虎啸营也被七分八分,划到各州县,虽然白烈依旧挂着大将军一职,但显然已没有实权。说白了,孟坤他们已经不再是白烈直管下属。
这帮人,听你安排,看的是情谊。不听你安排,那是理所应当。
白烈不想自己为难,也不想让他的兄弟们为难,更不想这些人觉得他可怜。不见面,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了北疆,给我在大营里建一处好些的房子。”白烈骑着马,和身边同行的亲兵说道,“什么地图、沙盘我通通不要!墙上多挂些字画,屋里多种些花草。浴房里建个大池子,没事泡泡热水澡。”
小亲兵不敢言语,这哪像是驻防去啊?
“皇上说了,让我好生修养!”白烈策了下马,“我得谨遵圣意!”
“是是。”小亲兵在一旁连声应承。
白烈继续说道,“屋子外再弄出个院子来,种上棵易活的树,就杨树吧,北疆风沙大。”
白烈喋喋不休说了一路,连墙上要挂什么画都想好了。小亲兵们听得楞模楞眼,可大将军所说内容却不敢怠慢,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一行五人,一路向北。途径周湾时,正巧赶上除夕夜。小地方年味格外浓,庙里烧香祈福,街上舞龙舞狮,夜里烟花爆竹放得亮如白昼。
白烈倚在窗边,不知长生此时看到的,是怎样的风景。
白烈今早得知,朝中有人传出风声,说皇上命长生不得再与自己有任何来往。他喝了一大口酒,想到将长生软禁在肃王府,大概就是因为此事吧。
“咚”屋外一声爆竹响,明亮耀眼的烟花瞬间绽放在漆黑的夜幕下。
别的事他也没觉得有多郁闷,新政的事,自己无法左右,过就过了。驻守北疆的事,天高皇帝远,舒舒服服弄间房子,比在洛阳强多了。可是不能与长生来往……这事怎么就越想越郁闷呢?
白烈干脆将一小壶烧酒全灌进了肚子里,若以后见不到自己的小长生……那跟死了有什么分别?如若皇上不许两人来往……是不是信件都会送不出去?
想到这,白烈大喊一声“来人”。亲兵忙不迭跑了进来,见白烈手中举着一封信。
白烈:“这个,送到洛阳肃王府去。”
亲兵立刻跪拜在地,“大将军,临行前上头特意嘱咐,说肃王府的信,不能送。”
还真如白烈所料,白烈将那空白的信随手丢进了火盆里。“你们上头没告诉你,若我有送往肃王府的信,你们先扣下,看了内容,但不许送出去。”
亲兵身子一哆嗦,跪在那,颤着嗓子说道,“说了,但是我若这么做了,大将军您迟早会发现。小的知道你们就是感情好,信件应也不会涉及军政。日后小的还要在大将军身边做事,不想招惹麻烦。所以才……”
白烈摆了下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