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如听了一记响雷,猛然把他炸醒。是啊,自己现在有什么?又能做什么?真的知道暗算母亲的凶手又能如何?又何谈报仇?
长生喃喃嘀咕道,“能力达到…真相自然会来找你……邓将军……”
邓谦笑了笑,“子行曾经说过,有多大的能力,就能扛起多大的山。你现在觉得心中这件事是你扛不起的山,可在别人看来,那也许不过是拿起后又放下的一碗茶。长生,你还小,世间繁繁总总,有太多你没经历过的。”
长生:“那……邓将军能不能给我讲讲白将军的故事?他扛起的可是大梁的整片江山啊。而且……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白烈的事邓谦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那不仅是白烈不愿回忆起的往事,其实也是邓谦不愿回忆的。但,面对小长生,他还是选择了开口。
“好,那我就给你讲讲白将军,也许,你听了之后,真的能将自己心中那点事轻而易举的放下。”
长生满眼的渴望,他点了点头,比听邓太傅教书还要认真百倍。
“子行出生在北疆大营里,那时白老将军和匈奴还在战场上厮杀,子行的母亲因产后出血,没有及时医治,几天便死了。他从小就没怎么体验过来自亲人的爱,老将军常年征战在外,他是一个人在军营里长大的,这个战士带几天,那个将军带几天。小时,他都不知道家是什么。我们俩六岁相识,其实他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还记得子行十岁便上了战场,他当时提着一把比自己高出半身的墨月刀,模样威风极了。我特别羡慕,真的好想自己也能和他一样征战沙场。”说到这,邓谦叹了口气,“可是在十三岁时,他在北疆的战场上受了重伤。听说是一辆重甲车从身上碾过……他的胯骨、腿骨都碎了,髌骨和关节几乎被压成碎末。从战场上抬下来时……右腿小腿上的肌肉,全部被碾成肉泥……直接扔了……右脚的脚后跟也被碾没了。”
长生听到这,心口如堵了一块大石,原来他竟伤得这么重……
“之后子行就回到洛阳养伤,所有大夫都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因为没有髌骨,没有肌肉,胯骨也碎了。刚回来那一年,子行被病痛折磨得根本没了人样。他疼得几个月都无法阖眼,身体上的折磨,加上心理上无法接接受,子行如同变了一个人。他不和任何人说话,不出屋子,不喜欢阳光。到后来,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饭、不喝水……然后……”邓谦的眼睛微微泛红,“然后开始想尽各种办法……自杀。割腕、服毒、吞金子甚至用绳子绞。能想到的,他能用的所有办法,他几乎都试了,可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回来。那时的子行真的好可怜……身子瘦弱弱的,每天孤孤单单坐在轮椅上,把自己隐在角落的黑暗里。”
邓谦抿了下唇,“还好,一年后老将军找到一位顶尖的机械师,给子行做了这个护腿。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穿上护腿站起来时……整整哭了一天一夜……”
长生的眼泪不听话的涌了出来,白烈那一天一夜的泪究竟承载了他多少辛酸?他把生命都那么轻易的放下了,可是却放不下让他站起来的那份信念。
“然后他就跟发了疯一样每天不断练习。其实他的胯骨当年也受了损伤,带上那个护腿时有一小块歪出来的骨头总是卡在那。他就自己找了工匠,用铸铁做了个正骨的铁板凳,生生将那块骨头掰了回去。因为当年受伤,他的髌骨被取走了四分之三,而剩下那一点点却和腿骨、肌腱粘连在一起,他便每天不断地训练,直到现在也一样。”邓谦看了看长生,“他没有膝盖骨,你应该知道吧?”
长生想起那次在聚仙楼的事,便点了点头。
邓谦继续说道,“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十五岁那年,子行又一次骑上战马,奔赴边疆。”
“有的人,他的血液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就像子行,他的人生就应在战场上狂风怒马、气冲霄汉。后来老将军在他十六岁时战死沙场,虎啸营沉寂了一年,子行十七岁挂帅南征,统领虎啸营二十万将士,一举将南蛮打出和玉关,成为大梁最年轻的大将军。”
邓谦说到这特别安慰的笑了笑,“好多年后,有一次我和子行一起喝酒,他喝得有些醉了,对我说道‘从礼,要是没有你,我早死了。’他之前从没说过这种话,那天……他一说完我就哭了……”
往事林林总总在邓谦脑中闪过,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自己的经历在别人口中就是故事,他们沉浸在白烈的故事里,开始各自收罗自己的思绪。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能支撑白烈以这一副残破之躯撑起大梁这一片疆土?长生的心里除了疼,剩下的全是敬仰。真的就如邓谦所说,自己的那点苦难,和他比起来,又算是什么?可能连茶碗都不算,但却还要这般不懂事的无病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