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谦环视了一下白烈的房间,他以前来过几次。但一般时候,白烈是不大愿意让他进来的,除非…病倒在床。
屋子一角放着腋拐、肘拐、轮椅,地上镶着半人高的双杠,两边靠墙放着正腿骨的铁架子,锻炼腰力的木凳,还有可以将整条右腿绑在上面靠外力强行回弯的齿轮机…就连床上都悬着一根绳子,和吊腿的纱布…还真如他所说,每样看着都像刑部大牢里用来逼供的刑具。
他将药递给白烈,白烈眼睛也没眨一下,一大碗苦药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对于他这种泡在药罐子里的人,喝药就像喝水一样。
邓谦将空药碗放在一旁桌上,“今天皇上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我看你不大对劲呀。”
“呵”白烈苦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咱们圣上不就这个脾性吗?惯用的卸磨杀驴、疑心多虑。”
邓谦:“可是徐参军的事?”
白烈将腿上的护具卸了下去,好不容易能轻松些躺在床上。“不止,还说了句‘有些人,总是让他不放心。’”他侧身躺在床上,用手支着下巴,“我怎么不让他放心了?”
邓谦;“皇上本就多疑,这次幕府肃清,举国上下到处喊得都是你白将军和虎啸营的威名,太过高调了。”
白烈不置可否,点头说道,“要是全国都喊圣上明君,估计我也不会被他戳脊梁骨了。”
两人都明白此中无奈,改革必须横刀立马,可遍观整个朝野,除了白烈,谁又能担此重任?
文臣不谋政,武将远沙场。
当今朝堂之上半数大臣为家中世袭之官,其余的也都是重臣举荐。
先说这些世袭来的子弟,接替父辈登上朝堂,多半是为了维系家族地位。一个个跟草包饭桶一样,你说好歹你也是世家出身,好好读读书不行吗?只知道站队,人云亦云,毫无建树。武将就更别提了,恨不得连弓都拉不满,就别说上战场。
被举荐之官更是目的性极强,哪里可以补缺,朝中两大派系的劲就往那里使。道理和白烈打仗倒是有点像,争城池、占高地。
好不容易零散几位靠自己本事通过科举进朝的,没过几天便也朝中风向带坏,巴不得攀上高枝,一夜麻雀变凤凰。
当真大朝遇事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时,满朝文武一个个就地变成怂蛋,肚子里连二两货都掏不出来。
其实当今圣上不是看不到,他看得很清楚,也很无奈。而对于白烈,估计更多的是拿他没办法,要用,还要防。这次就是个例子,用完了就要敲打。
邓谦看了一眼身心俱疲的白烈,“肃清幕府这事,只有你能做。但做不好,是罪。做好了,是错。横竖不是件好差事。朝中无人可用,皇上今日之举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最近收敛一些就好。”
“道理我都懂,皇上就是那个性子…”他的声音很弱,“不看他梁帝的面子,我也是大梁臣子啊…”话音刚落,鼾声便起。他太累了,连着三个月,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