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烈轻轻扶起长生,盛了一小匙汤药,抿着唇缝喂进他口中。
“你都睡了八日了,累不累?是不是也该醒醒了?”白烈将流出长生唇角的药汤擦净。
“昨日慈安娘娘差人来看你,还送了道平安福,说是护国寺大主持开过光的,我压在了你枕下,有没有觉得…佛光护体?”
白烈又慢慢喂进一匙药,“慈安娘娘还说,等你大好了要请你我二人去徐宁宫呢,她今年酿了好多桂花酱,一直等你回来,要给你做桂花酿圆子。”
“咳”长生猛咳一下,一口汤药全部呛了出来。
白烈登时紧张得汗毛倒竖,急忙将药碗放在一旁,一边顺着长生胸口向下轻抚,一边满是自责的不断念念,“怎么还呛到了?我真是笨手笨脚!”
“咳咳咳”长生又连咳几声,身子不断抖动,胸前伤口透过绷带洇出一片血迹。
“怎么会这样…”白烈急得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对着门外大喊一声,“童羽!”
他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缓缓将长生半扶起来,可在他怀里却咳得更加厉害。
“聂志清!快去邓府叫邓谦过来!”白烈又喊了一嗓子,外面依旧无人应声。
“跑哪去了?用着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
长生还在咳着,胸前血迹越染越大。
白烈见无人应答,起身便准备到屋外寻人,可刚起身迈开步子,衣角却被极其微弱的力道拉扯了一下。
白烈忙回身,见躺在床榻上的长生睫羽微颤,一根手指正勾在自己衣角上。
“长…长生?”白烈小心翼翼唤了声名字。
长生方微微睁眼,神色还略显木然。
“长生,你醒了?”白烈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目不转睛盯着长生,直到见他双瞳微动,才将这么多日愁肠百结的等候,化作满心狂喜。
白烈回身拉住长生的手,“长生!你总算醒了!可知这几日等得我…多么心焦…”
长生张开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
“是不是要喝水?还是身上疼得厉害?”白烈一时间有些慌乱,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只能满眼的盯着他。
长生摇了摇头,喉结鼓动两下,方哑着嗓音,唤出一声“子行”。
“我在,我一直都在。”白烈眼角灼烧,一心肝失而复得的喜悦冲破这八日提心吊胆的难安,整个人总算松了口气,只是眼前却瞬时模糊成一片光影。
长生嘴角吃力的轩出个浅笑,“好…想…你…”
“我…我也好想你…”白烈心中血脉扰动,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长生微微皱了下眉,此时就连一个轻弱的呼吸,都会引得身体撕裂般奇痛难忍。
“我去叫太医…还有邓谦…你先等我一下。”
长生摇了下头,虚着力气握住白烈的手。“别走…”
“不走,我怎么会走?你刚醒过来,自然要叫大夫来瞧瞧。”
“不…”长生的声音弱极了,如气喘一般,消失在唇边,他用力摇了摇头,“留下……”
白烈熬不过,只得点头道,“好,我留在这陪你。”
长生这才松了手,缓缓平出口气。“还以为……再见不到了……”
“说什么浑话呢,怎会见不到?”白烈将长生被角掖好,“你这么好,老天爷怎会那么不讲道理把你收走?再者……他也不忍心看我一人孤苦伶仃留在世上。”
长生浅笑一下,缓了会方问道,“父皇…”
“皇上已经回宫了,你不必担心。”白烈知道长生心中所想,“四殿下…被斩了。现在所有事情已经平息,你呢,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
“谁…继位太子?”
长生眼中还无光神,此时却强撑着口气问出个他本不应太在意的问题。
白烈转而一想,便明白了此中道理。“这些事你先不必劳心,皇上现在也病着,诏书还没下。”
“大殿下?”长生拉了拉白烈,“告诉我…是不是?”
白烈咬了下唇,没有说话。
长生看着白烈的反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咳咳咳”
“长生…”白烈忙轻轻扶起长生的身体,“你不要想的太多,这种事你根本无法左右。”
长生用力握住白烈,整条手臂都在打颤,“是我…一手帮着杀母仇人之后登上皇位…”
白烈:“长生,那是周衡用来激将你的话,又怎能听进心里?”
“激将?若无此事…他又怎能激我?”长生眼眶泛红,惨白干裂的唇因为一心悸动而微微发抖。
白烈急得连喘几口粗气,可胸口却连一点气息都存不住,“后宫争宠,甚至比朝堂上夺利还要凶险几分。影妃当年肯舍下你悬梁而去,为得就是保你平安!她走前应对你有所嘱托,可曾告诉长大成人后为她报仇雪恨?”
长生神色恍然,想起母妃走前对他的嘱托,口中低声喃喃,“以德修身,以贤立世。莫听谗言,自强为刚…”
“她知道,你以后可能会走上一条很多人都不认可,甚至连你自己都会怀疑的道路。但是…自强为刚,长生,你切不可因此事陷入迷途!”
长生无力的闭上眼,泪水灼烧脸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