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阿惠
昭昭的小月亮2024-07-09 09:052,998

所以元幕老先生很想看一看,陛下送来的晏昭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担不担得上,又究竟配不配得起?

元幕老先生甚至没来得及看他颇为喜爱的元依媛,反而第一个往她背后的晏昭昭看去。

她并不高,精致地像是金雕玉琢的瓷娃娃,一双眼之中似笑非笑——即使寄人篱下,她身上依然有掩盖不住的惊世风骨。

这一眼,便叫元幕老先生的心里猛得一震。

她太像那个人了。

那个人是谁?

自然是他的第一个学生,也是他教过的身份最贵重,天赋也最为卓绝的学生。

他一直以她为傲,至今都难以忘怀。

旁人不知道,只有元幕老先生知道,当今大羲女帝梁惠,小的时候,权谋帝策,纵横捭阖,有不少都是他教会的——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女帝师,是看着那朵东宫里最耀眼的美人花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之高位的。

梁惠从小便聪慧非常,多智近妖,金钗之年便开始随侍先帝,于金銮殿之中旁听江山。

那时候的大羲可远远不如如今鼎盛,列强环伺,战火难熄,风雨飘扬。

那一年的殿试,其实并非是陛下主持的,而是年级轻轻的皇太女梁惠。

她认真看遍了所有进士的文章,最后纤手一指,点了元幕做状元。

元幕虽出身清流,可却是真正的名士,从不拘囿于大宅四方。

他饱读天下诗书,行过三川五岳,历过千山万水,俗世尘寰浩浩汤汤,却有大半都已在他胸怀——此次科举,也不过是为了娶自己的心上人,不免落入俗套,要给她这世上究极的荣耀。

但他虽清流,也同样想要位极人臣。

旁人嗤之以鼻,直言一个年轻小小的丫头懂什么,可他却从那双年幼的眼中看明白了她的宏图壮志。

状元打马游街后,她亲自在他的府邸之中等他,见面便是举杯相祝,请他为师。

元幕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丫头怎么就敢请他做东宫帝师,可她就是拥有这样肆意妄为的能力,灼灼耀眼。

元幕当然问她为什么。

不是问,为什么选中他做帝师,而是问她,为什么她配做自己的学生。

他以为,皇太女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够旁听金銮殿,必定年少轻狂——而她却没有一点儿不屑轻蔑。

“平生可尽兵戈场,而自可取天地四方,永定家邦。

这大争之世,先生大才,国士无双,必定青史留名。

还请先生教我。”

她不称孤而称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小丫头都还没有他的腰高,年纪也没有他的半轮大,却端着琉璃杯,微微晃动着杯中清澈的琼酿,仰头看她。

年幼的阿惠目光平静,神情温润,却张牙舞爪,凶光毕露。

她的野心显而易见,一目了然,与他的野心一样勃勃。

于是元幕才明白,兴许在金銮殿前的那遥遥一眼,不仅是他看明白了皇太女的雄心壮志,也叫她将自己心里的野心勃勃看了个完完全全。

同类相吸,而士为知己者死。

而他却还是想要问道:“殿下之才,已足以统率四方,还有甚不能得到的呢?”

梁惠微微笑,她将她头上独属于皇太女的冕冠拆了下来,将前头的旒珠贯玉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在清脆的撞击声之中叹息。

“正如先生想做的不仅仅是位极人臣扬名天下,我梁惠想做的,也同样不仅仅只是一位合格的女皇耳。

我要做的,是今日这院中头顶这样的月色,在往后千年,皆朗照之。”

皇太女抬头看月。

元幕早已料到她必出惊人之语,却全然没有料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后世千秋万代,家家户户的窗台,我大羲的明月必朗照之。

彼时那夜的月色兴许并不如何完美,可那是大羲的月亮——皇太女想要的是这天下四方,都为大羲之月色倾倒。

正是这样的雄心壮志与惊人之语叫他心悦诚服,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拿起酒,轻轻一碰,举杯饮尽。

“成败有尽,皆为庙堂。臣,当为殿下效力,愿殿下,志扬四方。”

元幕颔首。

从那以后,他明面儿上是御史台的谏官,圣眷正浓,等日落月出之时,他便成了唯一一个能进出东宫的太女帝师。

梁惠对自己的要求远远比旁人以为的要高。

她想做的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皇,她想做的,从来是能与三皇五帝比肩的千古一帝。

短短三年,她就将所有能他身上学去的东西学了个干干净净。

等她的太女之位已然十分稳固,先帝也垂垂病危之时,元幕一脉就已经成为了皇太女的肱股之臣。

殿下很快就要成为陛下了。

元幕必定会为新登基的女帝鞠躬尽瘁,但这庙堂之中已无他能效力之处,而将来的女帝想要的,是更多的新鲜血液。

于是他锦衣富贵归乡,带着皇太女求来的一副天子墨宝回到苏州,为她创办了这天下族学,为她笼络这天下学子,将她想要的能人送往仕途。

旁人以为的是他厌烦仕途,却不知他所图并非一时显贵。

陛下想要的,如今已大半能成,她已成了大羲女帝,万国来朝,日益鼎盛。

而他也同样做到了他想要的,桃李天下,国士无双。

梁惠给他带来的惊艳太久太久,以至于他很久很久,时至今日都没有再遇见过如她一般叫人为之倾倒的学生。

所以当初陛下与他说,要将她的心头肉送过来给他做学生,他也以为陛下是开开玩笑罢了,却不料当真送过来了。

若只是借他们一个身份避避风头,那也并不重要,可陛下却肃了面容,要他务必好好教导他们。

她是怎样说的呢?

即使没有看到梁惠彼时的神情,他也能够想象,她是怎么样的。

她应当是垂着眉目,脸上有笑,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你好好教她,如同教我一般,叫这山河天下,既不负我,也不负你。”

此话之内容他不敢深思,可他知道陛下的心意既定,便万万没有转圜余地。

但他的心中仍然有气,若是来人是个蠢蠢笨笨的小丫头,他就算是惹了陛下生气,也绝不干这活计。

但今日他看到了自己的新学生。

她的眉目轮廓与当年穿着皇太女冕服的小梁惠几乎完全一致,甚至还要更娇小些,却如出一辙的锋利明艳,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叫人一眼难忘。

他看了又看,才将将看出一点儿不同来。

这般相似令他震惊不已,后来才想起来小梁惠和小梁琮原本就生相似,琮阳公主的女儿自然像她,也自然会像她的胞姐梁惠。

只是这种相似未免叫人震惊。

所幸苏州几乎已全盘在他的手中滴水不漏,而左右人并不知苏州世家与元幕乃是陛下嫡系,加之天高皇帝远,面见过陛下之人也实在不多,也不至于叫旁人的手伸进来,将她人认了出来。

元幕老先生在看昭昭的时候,昭昭也同样在看他。

面对他这样几乎是从头到脚挑剔万分的审视,面前的晏昭昭却没有一丝忐忑。

即使他如今最得意的那几个学生,在他这样的目光之中都难以自持,而这个小姑娘做到了。

她甚至将自己的目光迎面而上,如同他审视她一般,一点点地打量他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肱股之臣。

等他眼中稍有赞叹之意之时,她眼中才同样有了首肯之意。

她可真是大言不惭,非要他能认同她了,她才能认同他么?

那可真是与当年的小阿惠没有什么分别,却还要来的傲些。

果然老梁家的女儿都是这般与众不同的模样么!

元幕老先生觉得自己应当觉得被冒犯了而生气的,可他又分明想笑,只觉得陛下果然还是没有欺骗他这一把老骨头的。

他脸上的神情松了松,开口喊道:“阿照,来......来祖父这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当年既做过梁惠的帝师,也同样指点过大公主梁琮的兵马功夫——虽说梁琮的正牌师傅另有其人——不过他托大算半个师父,那让面前这小丫头叫自己一声祖父也没有什么不好。

难不成梁惠梁琮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还敢因为这么一点儿事情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么?

如今晏昭昭也不是晏昭昭,是他元幕的亲孙女儿元清照,叫他祖父,理所应当!

元幕心里大约有了一种欺压自己一直不敢冒犯的殿下的快感,于是刚刚还在怒气冲冲的脸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仿佛一只高深莫测的老狐狸。

陛下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琮阳公主小时候也是软绵绵的小包子,与自己的关系很是亲近。

自己没有女儿,大约便“逾矩”地将她们当做自己的半个女儿一般好好教养照顾,可惜她们一个个的自持老成地很,从不亲近于他,现在长大了更是不肯了,见面便是师尊,一点儿意趣也没有。

所以现在能欺负欺负缩小版的她们,想想心里还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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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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