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你实话实说不好，我只是……”沈希然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小姨和姨夫误会什么。
算了，有些话他就算说了，秦憬淮也不一定懂。
毕竟，只有伤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感觉，而没有经历过的，她是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沈希然把洗好的碗擦干净，放到柜子里，又把台面收拾干净，等秦憬淮那边也收拾好后，两个人一块去了客厅。
小姨和岳成语正在看电视，姨夫在切芒果。沈希然最喜欢吃芒果了，以前只要她在家，他们家里的芒果就没有断过。本来以为爸妈不在以后，就没有人记得她的喜好了。现在看到姨夫手里的芒果，沈希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傻愣着干嘛，你姨夫都把芒果给你切好了。”姨夫往里面挪了挪，让她坐到她旁边。见秦憬淮站在一边，不知道做哪里好，小姨立马踹了岳成语一脚，“这是你该做的地方吗？”
岳成语捂着屁股，一脸无辜，“妈，平时我都坐这个位置，你之前怎么不说啊，现在我姐回来了，我就是你捡来的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哼，要是真能选，我倒是希望选你姐。你看看你姐，从小到大年年优秀三好学生，就是去个培训班，那也是次次被表扬。每次去给你姐开家长会，你大姨那都是兴高采烈的，我呢，我恨不得钻进桌兜里，你自己什么样，真的要我一件一件的说吗？”
岳成语从小成绩就不好，可是她妈还总喜欢翻旧账，每次这个时候，不管岳成语怎么郁闷，都只能举手投降，要不然她妈肯定能把她幼儿园尿裤子，哭着喊妈妈的事情再说一遍。他都多大了，他不要脸的吗？
“行行行，我这个捡来的给你们让位置，让你们一家三口……不，一家三口再带上你们的新女婿其乐融融。”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只是朋友。”洛羽冰站起来去打岳成语。可惜岳成语离他太远，沈希然根本打不到他。岳成语扮着鬼脸，回了自己房间。
没了岳成语捣乱，客厅立刻安静下来，小姨拉着沈希然聊她在帝都的事情，其实自从沈希然参加了训练营以后，小姨每期都看，还学别人看什么周边啊，彩蛋啊，甚至还在百度上搜索沈希然的信息。
知道她过得好，她会很开心，知道她过得不好，她就彻夜彻夜睡不着。从沈希然家里出事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她也瘦了，老了不少。
“小姨，我成语说，你一直身体不太好，有没有去医院看看。你和姨夫都年纪不小了，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吃好，喝好，等总决赛那天，我带你们去现场看我的节目。”
沈希然本来不想让家里人去的，但是见到小姨，又看到她这么大的变化以后，沈希然改变了主意。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不多了，以前她不知道珍惜，所以一直后悔莫及，她不希望她剩下的时间也活在后悔里。
小姨早就这么想了，可是又怕耽误沈希然正事，现在见他主动说这件事情，开心得不行，“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让你姨夫开着车，带着我和你表弟，我们一块去现场给你加油。给你点赞。”
“好，到时候我提前给你们准备好门票。”
两人聊了一会帝都的事情，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扫墓上。小姨担心沈希然年轻，不懂扫墓的事情，早就提前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他们一块回老家。
“自从你去了帝都，你姥姥，姥爷他们也挺想你的，我想着，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明天也正好从他们那边过，要不然……”
“明天下午我们就走了，时间挺赶的，还是下次吧。”沈希然不等小姨说完，直接打断她的话。沈希然现在的状态，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秦憬淮纳闷，印象中，沈希然十分在乎亲情，在乎身边的每一个人。按理说，姥姥，姥爷也算是很亲近的关系，但是她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完全不像她刚才见到小姨，姨夫时纳闷的亲切，热络。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小姨也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沈希然还这么记仇，还当着外人的面打断她的话，小姨有些尴尬，“你这孩子，不管怎么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小打小闹很正常，你怎么还真记仇了。”
“小姨觉得那是小打小闹，可是我却觉得，那是过不去的坎，总之，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那天的事情，更没有办法轻易地说原谅。小姨，你以前和我说过，伤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那是不知道疼的。我那一天的疼，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沈希然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小姨，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回家去看看。”
“你们家都烧得不像样子了，有什么可看的，再说了，我现在在和你说你姥姥的事情……”小姨有些不高兴，拉着她非让他立刻表态、沈希然倔脾气上来，站在原地，低下头，不说话，也不表态。刚刚还其乐融融的客厅，气氛一下子僵持起来了。
姨夫看不过眼，过去拉住小姨，“行了，孩子自己心里有分寸，你干嘛非要逼她。而且她刚才说了，她还没过那个坎……”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去，非要等他姥姥也死了，她再后悔莫及吗？”小姨大喊一声，吓得岳成语都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妈，你喊这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
“这里没你什么事情，滚回你屋子里去。”小姨瞪了岳成语一眼，岳成语立马认怂，跑回屋子，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关门，而是躲在门口偷听。
沈希然像是没有听到小姨刚才那些话一样，低着头，还是一声不吭。小姨这一次，再也没有好脾气了，“你这孩子，真是和你姐姐一样凉薄。从小到大，你姥姥也就做了那么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怎么就能记恨到现在。”
“她千不好万不好，你们家出事的时候，她也帮忙了。”
“那是我去求他，她才来的。我要是不求他，小姨真的觉得她会来？才半年多，小姨忘记当初舅舅是咱们赶我的，但是我没忘。我为什么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小姨也比谁都清楚。他们要是我的亲人，就不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反手捅我一刀。”
沈希然想起过去，想起爸妈出殡那天，舅舅带着人来闹事的画面，她用力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她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亲人，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些亲人，在你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时候，她们就会围在你身边，精打细算从你身上拿点好处，可是你一旦出事，他们再也拿不到利益与好处之后，他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绝情的还不如一个路人。
“你这孩子，你记恨你舅舅，和你姥姥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好歹不分。”
“小姨就当我好歹不分吧。小姨要是不愿意让我住在家里，我现在就可以搬出去。我这一次回来只是为了看我爸妈和你们。现在我已经看到你们了。等明天我看了我爸妈和我姐姐，我就会离开。小姨要是觉得我凉薄，无情，觉得不想和我走动，我都能理解。小姨马上要上班了，我先走了。”
沈希然拉着秦憬淮小跑离开。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门里门外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姨夫松开小姨，坐到沙发上，一边叹气，一边拿烟，“你说你，孩子不回来的时候，你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和她闹别扭，你……”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怎么知道她这么绝，我妈的情况你也知道，医生都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我姐的事情，一直是我妈心里的疙瘩，希然是我姐唯一的孩子，她想见见她，有什么错？我这个做女儿的，想帮我妈完成心愿我有什么错？”
“是是是，你们都没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两个哥哥当初是怎么对希然的。她还是一个孩子，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身边就那么几个亲人，她当时看着你两个哥哥的眼神，我到现在想起来都心疼。”
“希然对你那两个哥哥不薄吧。每次从外面回来，但凡成语有的东西，他们家的孙子，孙女就没有拉下的。之前你二哥碰上官司的时候，希然请假坐火车回来帮忙，忙前忙后大半个月。那个时候，她才大三。”
“可是你那个二哥是怎么说的，说什么，希然没有白读大学。什么叫没白读。希然姐妹读大学的时候，你二哥是怎么说的，女孩子读什么大学，浪费钱。”
“希然帮了她的忙，她又说这么不痛不痒的话，这也就是一家人，要是换了别人，谁搭理她。后面的事情就更别说了。总之，你想让希然去看你妈，我能理解，但是你别逼孩子，要不然她这一走，再也不回来，到时候你别舍不得。”
其实小姨刚才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老岳说的这些事情他怎么不知道，有些事情，她当时就在旁边。可是……
她妈都这把岁数了，她实在是不忍心。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都有理，我去上班了，晚上记得多做点好吃的，你看他吃得少的，有猫吃得多吗？去了帝都一趟，更瘦了。趁着在家，让他好好补补。”
姨夫知道她这是想清楚了，笑道，“行了，我是不会亏待你外甥女的。保证完成任务。”
沈希然带着秦憬淮离开小区之后，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沈希然的脸色不是很好，秦憬淮好几次试着想和她搭话，都被沈希然故意躲开了。几次之后，秦憬淮见他不想说话，也就没有开口。
出了观前街，前面是一排老式楼房，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从小区里出来的大多也都是老人。现在差不多一点，老人喜欢睡午觉，所以小区里没什么人。沈希然带着秦憬淮七拐八拐，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钟之后沈希然终于在一个被烧得看不出模样的房子前停下。
秦憬淮记得沈希然说过，半年多前，他们家被人杀害之后，那人走的时候又放了一场大火。沈希然现在用那么悲痛的眼神看着这个房子，秦憬淮立刻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时，邻居有人出来倒垃圾。当他看到沈希然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后来又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希然，真的是你啊。你这孩子，这一走就是半年多，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邻居。这是清明了，回来给你爸妈扫墓了？”
邻居周爷爷最疼他了，以前她爸妈不在的时候，她没少去他们家蹭饭。后来周奶奶死了，爸妈也没少照顾周爷爷。他们家出事的时候，周爷爷都这把岁数了，却每天忙里忙外，帮她弄葬礼的事情。
那段时间，沈希然除了最感谢小姨他们，最感谢的就是周爷爷。
比起那些所谓的舅舅，周爷爷才是她的亲人。
“周爷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去帝都了，最近有点忙，等我以后不忙了，一定常回来看看你。”刚才沈希然特意在门口超市买了一箱牛奶，是周爷爷最喜欢喝的酸奶，“周爷爷，你喜欢的酸奶。”
“哎呦，小丫头还记得爷爷喜欢喝酸奶呢。好好好，看来是真的没有忘记我这个老头子。”
“周爷爷在我心里，就像是我自己的亲爷爷一样，我就是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的。”沈希然见到周爷爷以后，话明显多了起来，周爷爷看到沈希然，精神都比刚才好了，拉着沈希然去家里坐。顺便说起了这半年四邻八舍的事情。
“自从你走了以后，咱们这里就总说你们家闹鬼，我都这把年纪了，本来我也不信这些，可是你知道吗？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来院子里转悠，就看到你们房顶上站着一个人。我当时还以为我看错了。后来第二天我听隔壁的老沈说，他也看到了。”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你们家的事情，有些忌讳的人家，都不愿意让孩子去那边玩。咱们这一片的年轻人又少，我最近一直在琢磨，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