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成语还想说什么，沈希然赶紧给他使眼色。岳成语不情不愿，去了门外。
吃完饭，姨夫陪着沈希然下来时，岳成语靠在车门口。一看到姨夫他们下来，赶紧笑眯眯凑了过去。
“爸，我瘦，咱们四个人，坐一辆车不挤。”岳成语打开车门，示意姨夫上车。姨夫被他气得已经没脾气了。“想去也行，等下把嘴巴给我闭严实点。要是再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岳成语生怕姨夫反悔，连连点头。
“那我……”小姨也想去，这一次姨夫没有松口，“希然他们下午还要回去，你留在家里做饭吧。”
小姨还想说什么，姨夫又说，“你总不会想让孩子饿着回去吧。”
小姨一听这话，立刻改口，“那行，那我现在就去买菜，你们早点回来。对了，我前几天做了一些希然喜欢吃的咸菜，等下你们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谢谢小姨。”
秦憬淮开车，路上，姨夫把等下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和沈希然说了一下。再三叮嘱他，“等下不管你大舅舅和你外婆说什么，你都别发火，你记住，你是小辈，只要你发脾气，或者说很忙不该说的，那你就是理亏的。”
“恩。”
“希然，我知道你还在记着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那件事情你没办法随便放下。可是一码归一码。如果你大舅舅现在身体健康，过的又特别好，那你们家的事情传出去，网友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可一旦，你大舅舅成了弱势的一方，就算你再有理，也会有人觉得你做得不好。”
沈希然在这个圈子里这么久，当然清楚姨夫说的意思。
“我知道。姨夫放心吧，我等下会冷静的。”
回来之前，姨夫提前给大哥打了电话，车子开到大舅舅家门口的时候，大哥出来了。
“你们来了。”大哥过来和他们打招呼，“希然，昨天我奶奶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就是没办法接受我爸生病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
“我知道。”沈希然很感谢大哥到现在还在安慰她，“大舅舅呢，今天还好吗？”
“不太好。早上一醒就在吐，刚才吃了点东西，也都吐了。”大哥说起大舅舅，一脸疲倦，“先进去吧。”
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舅妈端茶倒水招呼，“你大舅舅这几天一直念叨你，现在看到你，肯定特别开心。希然，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你大舅舅。”
秦憬淮跟着，岳成语见状，也要跟着，但是没走几步就被姨夫给拽了回来。岳成语想说什么，姨夫一个瞪眼，岳成语立马不敢说话了。
沈希然和秦憬淮跟着大舅妈去了里面屋子，大舅舅半靠在床头，大概是刚吐过，屋子里的味道不是很好味，大舅妈进来后，过去打开窗户。
“希然来了。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当初沈家出事，两个舅舅不但不帮忙，还因为她一下子没了靠山，当众欺负她，那个时候沈希然就在想，他们做得这么绝，将来一定要有报应。如今，大舅舅算是真的得了报应吧。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呢？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大舅舅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消瘦得可怕。脸色蜡黄，呼吸急促，说句话都要喘息好久，那样子，好像真的撑不了多久一样。
回来之前，沈希然真的考虑过，这会不会是一个新的骗局。毕竟，他们前科太多。
“舅舅。”
“来了。”大舅舅指着旁边的凳子说，“坐吧。”说着，又看了一眼秦憬淮，“你也来了。你也坐吧。”
秦憬淮拉着沈希然坐下后，等着大舅舅说话。大舅舅咳嗽了一会，等呼吸稍微正常一点后，看向沈希然，“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心情很好。”
说实话，以前，沈希然想到这个场景的话，心情确实会很好，但是现在，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心里是五味杂陈的。
她明明应该开心的，可是她却笑不出来。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难过。
小时候的记忆都不太开心。所以沈希然很不喜欢回忆，但是每次来到外婆这边，她都会不自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大概是太介意，所以记得更清楚吧。
“自从我的病被确诊之后，我想了很多。你恨我，是对的。”大舅舅一反常态，突然自嘲起来，“这几天晚上做梦，经常梦到你妈妈，他在梦里指责我，说我对你不好，说你过得辛苦……可是每次我想好和他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就突然消失了。”
“我想，你妈妈是恨我的，所以不想看到我。”
大舅舅说起妈妈，眼神开始飘忽起来，仿佛在回忆，又仿佛是在忏悔，具体是什么，沈希然不想猜测了。
“我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在妈妈活着的时候，不管外婆，大舅舅他们怎么对待她，她都没有怨恨过他们一句。
所以，她觉得，如果妈妈在的话，现在也不会怪他的。如果这就是大舅舅的执着，那她可以成全他，至于她……
她一直都没有妈妈的大度与善良。所以，她没办法假装不生气，假装去原谅。
“那你呢？”大舅舅看向沈希然，“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是。”沈希然不想骗他。“不过，那是我的事情，大舅舅不用放在心上。”
大舅舅突然急促地开始咳嗽，大舅妈过来倒水，帮她顺后背，忙活了好一会才让大舅舅舒坦一些，“你这孩子，你舅舅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能说点让他开心的吗？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干嘛？而且你舅舅都已经知道错了，难不成，你还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也一直心存愧疚吗？”
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她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她就成了恶人？
沈希然握紧衣角，没说话。
大舅舅的脸色稍微好一点后，扯扯大舅妈的手臂，“这件事情你别管。今天我让希然过来，就是想让他说实话的。他们家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他。她这么说，也没错。”
生了一场病，大舅舅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沈希然看了大舅舅一眼，没说话。
“希然，那个时候，你恨我是对的。就是到了现在，我想说让你原谅的话，你应该也不会答应吧。”
沈希然还是不说话，大舅妈又要说话时，大舅舅又说，“马上就是你爸妈的忌日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沈希然几乎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是想到姨夫的话，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手抓住衣角，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我的报应啊。报应……”大舅舅突然哭了起来，动静太大，惊动了客厅里的人。姨夫和岳成语进来，下意识看向沈希然。沈希然一脸无辜。
这时，二舅舅扶着外婆进来了。外婆一看到大舅舅这个样子，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训斥沈希然，“你这孩子，你大舅舅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好意思惹他生气？”
外婆一把推开沈希然，幸好秦憬淮及时看到，拉住了沈希然，要不然，外婆这一下子，沈希然肯定要摔在地上。
“姐……”
“希然……”
外婆坐下才发现不对劲，见沈希然没事后撇撇嘴，“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吗？至于这么金贵吗？咱们乡下人，摔一下怎么了？”
“外婆，我姐姐没有气舅舅。是舅舅自己身体不好。”岳成语生气，替沈希然说话。
姨夫扭头瞪了一眼岳成语，敢在外婆生气之前，训斥他，“我怎么和你说的，不会闭嘴就给我滚出去。”
岳成语不情不愿闭嘴。外婆见姨夫已经训斥了，不好再说什么，就把不满对准沈希然，“你还愣着干嘛？你舅舅一直惦记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赶紧过来给你舅舅说点他喜欢听的。”
“你舅舅小时候多疼你。还想收养你。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外婆张口一句没良心，再张口一句白眼狼。听得沈希然心里异常的不舒服，“外婆叫我回来，就是为了骂人吗？”
“你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骂人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你小时候，你舅舅对你不好吗？就因为你们家那件事情，你就疯了一样嫉恨我们所有人，你以为，当初我们愿意那么对你，那么对你爸妈吗？”
“你们家的案子，那么奇怪，我们一大家子那么多人，万一得罪了那个人，也招来什么祸害，到时候，你就开心了？”
“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想事情不周全我不怪你，可是你心眼怎么能这么小。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记恨这么久。真不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教育你的。”
外婆说着说着，说起了她妈妈。沈希然最护着她爸妈了。就是外婆的念叨，沈希然也忍不了。
“你没资格说我妈妈。”沈希然打断外婆的话，“谁都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没有。我爸妈在的时候，你永远说的就是，我妈要怎么孝顺你，可是我妈走的时候，你有哭过一下吗？”
“我怎么没哭，那我是的亲生女儿，她出了事情，我这个当年的怎么不伤心？”外婆辩解，“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我还要像你一个小丫头一样，哭的死去活来，才叫难过？”
“外婆到底有没有伤心，外婆心里清楚，大家心里清楚。”眼看着两个人要吵起来时，大舅舅终于缓过神来了，“妈，够了，刚才希然真的没有气我，是我的身体不行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大舅舅都这个样子了，还护着你，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气他的？”
在外婆眼里，不管大舅舅怎么解释，大家怎么解释，外婆就认定了，沈希然肯定没有说什么好听话。沈希然做什么都是错的。既然这样，沈希然也没有什么力气辩解了。
“你舅舅过几天要去看看你妈妈。这件事情，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来，你就来，你要是不想来，我也不强求你。”
“但是今天，不管你舅舅提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她。”
“凭什么。”沈希然没说话，岳成语先听不下去了，“难不成，大舅舅提过分的话，我姐姐也要无条件答应？”
“岳成语，你给我滚出去。”姨夫把岳成语拉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后，沈希然笑着看向外婆，“外婆这么害怕大舅舅说出她想说的，是因为外婆知道，大舅舅说的事情我肯定不会答应吗？”
“你胡说啥呢、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省的你等下气坏你大舅舅。”
“你大舅舅的身体不如从前了，你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一点。知道了吗？要不然，你大舅舅有什么事情，我和你没完。”
“外婆既然这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回来。我不回来，大舅舅或许因为这个执念，还能多撑一段时间，我这一回来，万一大舅舅被我气出一个好歹，外婆不后悔吗？”
外婆最在乎大舅舅这个儿子，大舅舅可是她的命根子，和外婆说这个，外婆肯定翻脸，这不，沈希然刚说完，外婆就气鼓鼓的瞪了沈希然一眼，“你这死丫头，你是非要和我作对是吗？你明知道你大舅舅身体不好，你为什么还要气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大舅舅叫你回来，是惦记你，你大舅舅和你说之前的事情，是她真的知道后悔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再说了，他是长辈，你这做小辈的，对长辈宽容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沈希然被外婆的理论气笑，“我一直都听说，长辈要厚爱小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小辈要无条件的原谅长辈。”
“外婆，如果当初，我们家的事情，换到你头上，在你最绝望，最需要有人帮助的时候，你的亲人，却反手给了你一巴掌，你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原谅她吗？”
“你的亲人明知道那些证据对你有多重要，可是他非要因为一己之私，将东西卖给旁人，你还会毫无芥蒂吗？”
“你所有的愿望都是能尽快抓到凶手，还爸妈一个瞑目，可是你的亲人，一而再，再而三因为他们的自私，阻止你，你也依旧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