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
顾清明上前一步，刚开口。顾妈妈跑过去挡住了他。顾妈妈拉住沈希然的手，一脸心疼和愧疚，“孩子，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本来我和你叔叔早就想让你来家里坐坐的，但是之前清明昏迷不醒，你们也忙，就一直没找到机会。今个难得大家都在，不如一块去家里坐坐。这大冷天的，在外面站着，又冷又累的，咱们进屋说。”
顾妈妈拉着沈希然往顾家走。沈希然看了顾妈妈一眼，没说话。
顾清明见沈希然进了他家之后松了一口气。赶紧和季东明他们跟上。
小姨和外婆走在最后面，“妈，差不多的了。你也看到了，希然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要是等下你又把希然逼急了，这个钱，她不给你要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外婆一听沈希然愿意帮她，立刻高兴地眯起眼睛，“我又不傻，我孙女都帮着我要钱了，我干什么还要找不痛快。到嘴的鸭子飞了？我还不心疼死？”
外婆这一辈子，在占便宜上，最精明。也最会抓准时机。
季妈妈帮着顾妈妈一块沏茶，切水果。顾妈妈去烧了水回来，见季妈妈拿的是家里的好茶，心疼地倒吸气，“怎么还拿这么好的茶叶，希然他们都是熟人，我看希然她外婆也不是讲究这些的人……”
顾妈妈那模样，要不是季妈妈已经把茶叶放到茶壶了，估计都要重新装回去。
大家虽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但是季妈妈和顾妈妈关系并不是多好，就是两家的孩子，玩得好，见面打招呼而已。今天的事情，她本来不想凑热闹的，这不是，当事人是希然的外婆，他儿子又掺和进去了吗？
季东明是个男的，这件事情也和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她到时不担心。季妈妈担心的是沈希然。
昨个季东明回来说过一句，沈希然这个外婆，出了名的不好搞，之前还在沈家出事的时候欺负希然，季妈妈气得一晚上没睡，眼睛一直盯着外面，就怕她外婆弄什么幺蛾子，她好随时去救沈希然。没想到，老婆子真的来了，不过希然没来。
看了那么久热闹，说实话，刚才的事情，别说希然了，她这个知情者心里都不舒服。
不管顾家人承认不承认，沈希希和沈家的事情多多少少都和顾清明有些关系。就算沈希然的外婆一上来就拿钱来衡量这件事情说不过去，顾妈妈也不能这么无情吧。
现在连个茶叶也舍不得，这个茶叶再好，大家能和她多少？瞧她那小气劲？
要不是看在季东明和老季的面子上，季妈妈都想当场甩脸色走人。幸好这个时候，秦妈妈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季妈妈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切水果了。
顾妈妈看到秦妈妈，像是找到救星一样，拉着秦妈妈说外婆的不是，“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这人都死了，还跑到我家里来要钱。这要的是什么钱？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说，就他们父子两个那老好人样子，这个钱，他们肯定要出。”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清明出事之后，我和老顾就办了内退，现在花的都是以前的老本……”
“行了，这件事情让他们去说吧。咱们等下听着就是。”秦妈妈肯定是站在沈希然那边的。顾妈妈说的话，她一句没听进去。顾妈妈依依不饶后，秦妈妈干脆去找季妈妈，能源和他拌嘴，也不愿意待在顾妈妈身边。
顾妈妈见状，心里不高兴，端着托盘去了客厅。
等他一走，季妈妈和秦妈妈都松了一口气，“你说她说的这叫人话吗？事事顺遂的时候，就天天说希希的好话，沈家真的来人了，就开始各种不痛快了。也是希然脾气好，要是换了我，就应该多要一点，反正也是找他不痛快呢。”
季妈妈替沈希然打抱不平，“这丫头，心里现在肯定不好受。”
秦妈妈也心疼沈希然，“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
“这也要过得去啊。”季妈妈指了指客厅。
顾妈妈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外婆黑着脸又开始骂起人来。
“妈，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有钱，这个钱，我自己来出。”顾清明说完，起身上了二楼，顾妈妈见状，赶紧追了过去。跟着顾清明进了房间后，立刻关上房门，“你干什么？你还真的要找卡，给那个老婆子？”
“妈。那不是别人，那是希希的外婆。”
“我知道她是沈希希的外婆，可是，你用什么身份给他钱？沈家的女婿？还是沈希希的男朋友？”顾妈妈提醒顾清明，“大夫说了，以你的情况，就算醒了，也要休息两三年才能再工作，到时候，你就三十了。”
“三十岁了，你不要结婚，生子吗？我和你爸因为你，早早办了内退，你休息这几年，就相当于我们全家都要在家里吃老底。你把存款给了那个老婆子，你以后怎么办？”
顾妈妈帮顾清明分析，“你不交女朋友？不买房子，不吃饭不养家了？”
“妈，实话告诉你吧，我没想过再结婚。”
这些话，顾清明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和顾妈妈讲的。但是现在话赶话说到这里了，顾清明干脆把打算说了出来。
顾妈妈立刻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妈，希希为了我才出事的，沈家也是因为我……”
啪的一声。顾妈妈声嘶力竭地大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和你爸，千盼万盼，等你醒过来，就是为了让你气我们吗？”
“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但是比起我活生生地站在你们面前，你们愿意接受沈家那个结果吗？”
因为他，沈家可是家破人亡，只剩下沈希然一个人了。
这件事情，沈希然虽然现在已经不怪他了，可是，他没办法不怪自己。今天，别说外婆只是要一些钱，就算外婆要了她所有的钱，他也眼睛不眨一下地就给的。
因为，这是他欠沈家的。
“妈，我是你的儿子，你处心积虑，为我考虑。我能理解。但是沈希然也有家。她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顾清明希望顾妈妈可以理解他，拿了银行卡，站起身，“妈，对不起。”
顾清明绕过顾妈妈，打开房门，准备下楼。
顾妈妈脸色阴沉地跑上前，扯着顾清明的袖子，咬牙切齿的说，“你要是敢下楼，你要是敢把这个卡给了沈家人，我就从这里滚下去。”
顾妈妈用命要挟。声音又大又刺耳。客厅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沈希然看了一眼楼梯口，放下茶杯没说话。
顾爸爸眼底闪过一抹尴尬，“那个，你们等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爸爸几乎是逃跑似的上楼，来到二楼，见他们母子剑拔弩张，个个眼眶通红一脸怒气，赶紧压低声音，走到顾妈妈身边，“你这是干什么啊？清明拿的是他自己的钱，也不是你的钱。你干什么非要阻止他？”
“再说了，这是他欠沈家的，给些钱，孩子才能安心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
“你懂什么？”顾妈妈瞪了顾爸爸一眼，“沈家出事，那是我们想的吗？那是沈家倒霉。再说了，沈家出事了，咱们清明没出事吗？咱们清明鞥醒过来，那是咱们清明运气好，命大……”
“妈……”顾清明眼眶通红，低吼一声。“希希是我女朋友，你不能这么说她，”
楼下，沈希然忍无可忍，蹭地站起身，绕开沙发，打算上楼。秦憬淮和季东明赶紧追过去，“希然，你冷静一点，顾婶现在在气头上，她说的这些话都不是心里话……”
“是啊，希然，之前顾婶还和我说希希多好多好……”
季妈妈和秦妈妈发现不对劲，赶紧过去帮忙，“希然，听阿姨的，现在不是过去的时候。等大家都气消了。咱们一块坐下来好好说说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秦妈妈点头，“对对对。等大家气消了再说。现在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
这时，外婆不阴不阳来了一句，“傻丫头，你事事为人家考虑，人家呢？人家感激你半分了？闹了半天，你们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笑话。一文不值。”
“妈……”小姨急得恨不得捂住外婆的嘴。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跟着添乱啊。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人家话都说出来了，还不行我们说了？”外婆双手叉腰，鼓励沈希然，“你不是挺能耐吗？不是见不得别人说你爸妈，你姐姐一句不是吗？那你去和他们理论去……”
沈希然本来一肚子怒意，怒意几乎冲到了嗓子眼。可是现在听到外婆这些话之后，她心里的怒意却一点点降了下去。
从一开始的愤怒，转成了委屈。是替姐姐委屈。她因为爱一个人，因为想帮她爱的人，豁出去性命，义无反顾。可是最后她得到的是什么？
是不在意，是辜负，是别人的冷嘲热讽，是……活该。
沈希然突然想笑，想嘲讽这真真假假的一切。她不想哭的，但是眼泪不听话，拼命往外流。
沈希然站在楼梯口，就这么看着二楼，看着忽明忽暗里，顾家三口的嘴脸。忽然笑出声，“憬淮，我想回家了。”
秦憬淮微微一愣，随后回过神，赶紧拉着沈希然往外走，“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小姨见状，立刻拉着外婆跟上，外婆骂骂咧咧不肯走。季东明追过去，“小姨，我送你们回去吧。”现在这个时候，沈希然肯定不想见到外婆。正好趁着这个空隙，让秦憬淮好好安慰安慰她。
秦憬淮开车离开大院后，沈希然靠着窗户看向窗外。
“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秦憬淮，我想回家。回我家。”沈希然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街景，重复刚才的话。
“你想回老家？”秦憬淮见沈希然不像开玩笑，“好。我们回家。”
小姨他们本来下午要回家的，可是外婆没有拿到钱，死活不肯离开。本来姨夫打算他们先回去，让岳成语和外婆留在这边，可是小姨不放心外婆。决定亲自留下。
“让东明送你回去。我留在这里陪着妈。”
老太太太能作妖了，姨夫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行吧。”
回去的路上，秦憬淮拉着沈希然的手，谁都不说话，广播里放着一首老歌，曲子悠扬，婉转，十分适合在这样的午后来听。沈希然听过这首歌，这是姐姐很喜欢听得一首歌，小时候，她常常听姐姐哼唱。闭上眼睛，仿佛还可以听到姐姐的声音。
但是她心里清楚，很多事情早就回不去了。春日的天色比冬日长了些许，下午五点，秦憬淮开车来了墓园。等车子停下，沈希然推开车门，下了车。
“姐，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沈希然跪在墓碑前，故作坚强，可是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下，“姐，你喜欢顾清明什么……”沈希然心里有些乱，常常问的乱七八糟，不知所云。“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就想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小时候你和我说，将来你的男朋友，一定要长得特别好看，特别有才华。”
“顾清明是长得好看，也有才华，但是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很危险呢？”
“姐，故事里的爱情都是骗人的，你真心实意付出的感情，等你走了，一切都会变的。他身边会有新人，他会和那个新人白头偕老，夫妻和睦。还有自己的孩子，而你，永永远远都要一个人，你真的甘心吗？”
“希然，清明不是那种人。”秦憬淮拉过她，“别吓唬你姐姐，她会担心你的。”
“说实话，顾清明刚醒过来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替我将姐姐委屈，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姐姐是希望她平安的，就像，如果我有事，我希望你可以平安一样。我也明知道，他还会新的开始，他和我姐姐的事情，会成为过去，等到他七老八十，这些记忆，他或许都遗忘的差不多了……”
“但是，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秦憬淮，你知道当我听到顾婶说我姐姐，说我家人的那些话时，我有多伤心吗？那是我家人，是我的一切，我失去这些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去死。可是，他们却这么轻易的说出伤害他们，重伤他们的话，我……”
秦憬淮抱住沈希然，小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