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澈回到晋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锦院内并没有长云的身影,扶澈顾不得吃一些东西就又往涟院走。
对于扶澈来说,比起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扶长云。
当他赶到涟院,映入眼帘的是长云趴在书桌上熟睡的身影。他有些心疼,但看着长云的睡相又忍不住的失笑。扶澈轻手轻脚的抱起长云走到寝殿,把她安置在床上。见她实在是累的不行,扶澈也没有和她挤在一张床上,自己转身到一旁的榻上入睡,留给她足够的空间翻滚。
长云舒舒服服的窝在被子里,嘟囔道:“扶澈,你回来了没有……”
听到她在梦里还挂念着自己,扶澈唇角勾起笑颜,轻声回答:“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长云似乎是听见了,痴痴笑了几声,继续说着梦话:“不要把扶长云当成怪物……”
她说着,眉头还皱了起来。扶澈不解她话里的意思,但还是走上前轻轻抚平蹙紧的眉心,轻声说:“不会的。扶长云对于扶澈而言,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他的话和动作又让长云安下心来,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见她平静了,扶澈也重新回到榻上准备入睡。
就这样静静地守着长云,对于扶澈来说也是幸福的。
夜里,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扶澈猛然睁开眼睛,目光森然。他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到床边,只见长云已经把被子蹬下了床,浑然不知的蜷缩在一角睡得正香。
“还蹬被子。”
扶澈轻叹,把被子捡起来让她盖好,回塌上继续睡。
次日扶长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她昨晚看着律法修正相关的卷宗,似乎就那么睡着了。至于自己是怎么来到床上的,长云也不太清楚。“管他呢。”长云深了个懒腰做了一下简单的拉伸,又投入了刑部侍郎的工作轨迹中。
扶澈和长云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的时间,一个忙着祭天大典的事情,另一个忙着律法修正和诉状处理的工作。两个人都焦头烂额的,连吃饭都是急匆匆的。
长云因为压力增大而有些焦躁,脾气也有些不受控制。每当长云起了怒意的时候,扶澈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并不会做出任何不耐烦的表现,反而十分宠溺的揉着她的小脑袋,轻轻揽进怀里,并用扶澈独有的幽默方式逗她。
这样一来,长云的脾气也就被莫名的压了下去,便能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扶澈很轻易的就能收服长云,反过来在扶澈暴躁的时候长云也能解开他的心结。
就这样,扶澈和长云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加深。
日复一日的忙着,眼瞧着已经到了祭天大典的日子。祭天的地点被安排在了城郊的一处空地上,这也是扶澈精心挑选之后决定下来的场地。
在预先搭好的高台周围,一切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应邀出席的各位大臣也先后到来,彼此寒暄交谈,很是热闹。
晋王府华贵宽大的马车隆隆赶来,缓缓停在场外。先是扶澈下车,对身后的长云伸手,示意自己扶她下来。
长云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纷纷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小声回绝:“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自己下去就好。”
扶澈挑眉,“难道你想让我抱你下车?”
“不,不用!”
长云连连摆手回绝。虽然都很难为情,但明显前者好一点。她瞪了一眼笑的很是促狭的扶澈,把小手递到他手心。
扶澈扶了长云下车,身着盛装的两个人一起往祭祀台走。扶澈自身本就有冷漠的气质,今日更是别有一番不可侵犯的高贵之感。长云明显瘦小的身躯被他护在身后一路前行,相遇的臣子全都恭敬的问安,扶澈颔首示意,能不说话就不说。
“晋王早啊。”
嘲讽中带着慵懒的声音传来,赵瑾烈傲然的身姿迎面而来。
扶澈毫不客气的睨了他一眼,总算是开口:“烈王也早。。”
长云看着两人感觉怪怪的,但直觉告诉她,此刻应该乖乖闭嘴。
虽然长云当自己是透明人,但赵瑾烈可没有打算放过她。他向前走了一步,对扶澈身后的长云道:“扶长云,跟本王走,省得你整日跟着某些人厮混……学坏。顺便再说一下关于沈家的一些事情。”
长云哑然,赵瑾烈这是在变着法子骂扶澈?
扶澈冷冷扫了赵瑾烈一眼,气焰分毫不弱,说:“留在本王身边,是长云自己的选择。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此时,长云心中的烈焰也燃烧了起来。她真的是太迟钝了,那天东煜被赵瑾烈说了几句她就按耐不住了,扶澈和赵瑾烈相处了这么多年,更是不知道累积了多少苦闷。而扶澈却选择什么都不说,都自己扛着,长云居然现在才发现……
想着这些,长云挣开扶澈的手,走上前一步。扶澈心一沉,难道长云真的要走?
赵瑾烈也看着长云,他一直欣赏这个后辈的小子,如果能把长云从扶澈身边挖到自己麾下,日后肯定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长云毫不闪躲的和赵瑾烈对视,一字一句道:“烈王殿下,很抱歉长云必须要留在扶澈身边。而且,烈王殿下要是有关于案情的什么好点子,请通过法定的程序来联络刑部,自会有相关工作人员来处理。”
周围的大臣们都哑然的看着这一幕,在两难的境地中,几乎是北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侍郎居然这么勇敢的坚持着自己的观点,真是让人刮目。
赵瑾烈也难以置信的盯着长云,倒真的是有个性,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而自己也是真的被这黄毛小子的魅力折服,居然并没有半点不愉快的心思,只想着要尊重长云的想法。
而这些都落在刚刚赶到祭祀大典的赵瑾括眼中,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身边的司礼监见皇上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了,便尖声宣布:“皇帝陛下驾到——”
这一声突兀的打断了渐渐凝重的场面,臣子们纷纷跪下行大礼。“平身。”赵瑾括说着走到观看席入座,一众臣子也纷纷入座顺着台阶往下排开。
而在对面远处,恰好是扶澈即将做法的高台,可以将上面的景象一览无遗。
长云故意站在末尾一排最不起眼的位置上,方便自己之后的行动。观看席附近的护卫很多,对面高台,只有远处有寥寥几个护卫。这也是扶澈的安排,祭天必须保持极度安静,否则就不灵了。
赵瑾括见安排的都差不多了,对侯在一侧的扶澈点了点头。
扶澈颔首表示明白,足尖在台阶上轻点接力飞起,人翩翩落在对面的高台上。一袭黑衣,头戴高耸的黑色官帽,在用纯白色装饰的高台上显得很是耀眼,就像一颗璀璨的黑曜石,引人注目。
长云隐在人群中,看着扶澈翩然的身姿,不禁有些心动。
扶澈在台上站定,在空中划着一道道带着金光的符咒,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高台之上,几处已经准备好的阵点被依次点亮,高台之上登时烟雾缭绕,金光大盛。
扶澈站在阵法中间,不断灌入内力,仰望着苍天,无比虔诚。
狐族本就有祭天的传统,若不畏惧天地,便没有之间生存之地。扶澈身为狐族之王,更是要保证自己绝对的虔诚。
无风,但高台上搭起的白帘子纷纷飘动着,似幻似仙。
在对面的众人,此刻已然看呆。人人都道晋王国师扶澈大人法术无边,但这还是很多人第一次亲眼所见。百官只当他是迷惑圣上才得此高位,今日亲眼见识,才知道扶澈是有不少真本事的。
长云见所有人都注意着卫澈,便寻了空档溜出了祭祀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扶澈嘛,她天天都能看见的。
还没走几步,长云眼前闪过人影,两个人从两边拉住她。气息很熟悉,长云定睛一看,居然是扶辰和东煜!
“你们来做什么?”长云问,东煜看看她的脸,反问出声:“长云,你要做什么?”
东煜的目光凌厉似刀,让长云根本无法说谎。扶辰也从另一边开口:“嫂子,你不在祭祀场中乖乖呆着陪哥哥,跑出来做什么?”
长云知道已经瞒不住心思了,便索性全都交代了。“赵瑾括选择祭天,就说明他心中是信这回事的。我打算从中动一些手脚,借天帝之手,彻底挑拨他和赵瑾烈的关系。”
“不行!”长云话音一落,扶辰的反对声也随之而起。“天帝的威严,不是普通人可以触犯的!是会遭天谴的!”
她完全没有想到扶辰会这么强烈的反对。不过他是扶澈的弟弟,自然也对这些事情很了解,长云也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说:“那……我用天帝使者的身份如何?”
“不行!”扶辰又回绝,只要是和天帝有关的,一律不行。
东煜则是直直的凝视长云,等扶辰安静了才开口,“祭祀场附近戒备森严,一不小心你就会丧命的。”
她一咬牙,脸色也严肃不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在殷山的训练也不是白做的!区区几个护卫,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