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衣回到殿外朝里看,见秦绍元并没有回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她在花园中耽误这么久,这宴席也快结束了。
既然秦长淮说明日就来定亲,她也不用再忧心。
柳南衣向内走去,被一个身影清隽的男子拦住,“南儿,你的脸好些了么?”
柳南衣看向陆归舟,并无心和他说话。
只是点点头,绕开他欲朝内走。
“南儿,这膏药是我从太医院得来的,对红疹痛痒都有效。”
陆归舟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这份关心要是放在前世,柳南衣一定很高兴。
“多谢陆大人挂怀,不必了。”柳南衣淡淡的说。
陆归舟不死心,站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南儿,我知道你记得。我也记得。”
柳南衣脸上表情微变,很快又压下。
那日她脱口而出: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走出几步才惊觉自己把他当做前世的陆归舟说错了话。
但更震惊的是陆归舟何为会这样说?
今生他未曾和李如萱有什么往来,怎么说出:你在怪我和萱儿的事?
再结合他一次次找机会接近她,知道她和柳琮的喜好。
柳南衣心中有了猜测,因为自己重生过一次,对于陆归舟重生,她也不难接受。
今日他将话挑明,柳南衣倒豁然开朗了。
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之前冷漠对他,柳南衣倒还有几分愧疚。
现在知道他就是前世那个渣男,倒正好承受她的怨怼。毕竟那是他自己做的孽。
“记不记得,陆大人又有何指教?”
柳南衣幽幽的问,眼尾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媚意。
“我……” 陆归舟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今生她和他没有交集。她是身份尊贵的侯府嫡女,他只是个六品主事。
靖王和太子都为她争风,今日太子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袒护她。
对比前世为官的顺遂和今生的失落,陆归舟意识到自己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南儿,你不能嫁给太子。”陆归舟压低了声音,面上带了一丝紧张。
柳南衣看向他,莫非陆归舟还知道什么隐情?
“为何不能嫁?他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柳南衣激他。
陆归舟踌躇片刻,看看四周,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
“是我错了,南儿你别赌气嫁给他。”陆归舟低头。
呵,赌气?他以为他是谁?
只是这句我错了。柳南衣曾憋着气等了一世。
可今生蓦然听到,竟觉得不在乎了。他道不道歉又如何?左右是个无关的路人。
“陆大人自重,我很快就要与靖王定亲了。”
柳南衣轻飘飘留下这句话,从他身旁走过。
陆归舟呆立在原地,承受着周围众人嘲讽的目光。
真是不自量力,柳南衣都有主了,还要飞蛾扑火般凑上去讨好。
柳家大小姐看得上一罐膏药么?
就算不和靖王定亲,太子方才的举动难道他没看到……
***
清晨的城门内外,要进城采买和出城办事的人早早在一旁等候着。
只等厚重的木门被侍卫缓缓推开。人群分为两路,右进左出。
进城卖菜的老李头排在第一个,随着木门开启,他抬起面前的手推车朝前走去。
晨雾中,一滴、两滴粘稠的水珠落在他额头和脸上。
老李头用手背抹了把汗,却见粗糙的手背上,满手鲜红。
他疑惑的抬头,赫然看见城门上高高悬挂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脑后的长发和草绳绑在一起,脖颈处血迹未干。
那黏腻血腥的红色液体正一滴滴落下。
“啊……死人,死人了!”老李头粗嘎的嗓子惊叫起来……
* * *
大理寺卿何宽坐在宽大的案几后,翻着桌面上的卷宗。
主簿匆匆推门进来,“何寺卿,大事不妙……刘达,刘达死了。”
何宽忽地站起来,手中案卷一抛,“你说什么?”
“今天清早刘达的人头被挂在城门外。进出城的百姓都看见了。还引起一阵骚乱。”主簿面色苍白的讲诉。
“仵作去过没?尸身可有找到?”何宽有些着急的询问,“我们派去跟踪保护他的人呢?”
主簿擦擦额上的冷汗,“我们的人倒没事,已经回来了,您要不去前厅问话?”
“好。”何宽一掀衣袍,跟随主簿朝外走去。
大约十天前,做矿石生意的刘达一纸状书告到大理寺,说靖王秦长淮私开铁矿,还说他暗地里制作兵器和甲胄。
这可不是寻常小案,私制甲胄是谋反,是要抄家灭门的死罪。
何宽不敢小觑,传刘达进来问话。
刘达说靖王城南的庄子旁,有块山地开采出了土锭铁。而且铁矿的数量很多。
原本那块地是定北侯的女儿柳南衣的,刘达与她达成协议,从那里采买铁矿。协议刘达带来了,就放在何宽面前。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接管了那块地,刘达的生意自然也就断了。
刘达不甘心自己的财路不明不白被人劫道,于是派人暗中跟踪进出那处铁矿的人。据他说那些人似乎是靖王的手下,因为靖王的庄子就在边上。
但要实在的证据,他又支支吾吾拿不出来。
大理寺断案不可能空口无凭就去拿人。况且何宽知道秦长淮的手腕,自然也不敢贸然得罪他。
但刘达的生意做的不小,也不是个蠢人。何宽还是暗中开始调查,并且把这件事私下透给了皇上。
皇上极为重视此事,命他暗中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但他们刚布了线,还没钓到后面的大鱼,刘达就死了。
而且他的人头就这样被挂在城门上,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说到将人头悬挂在城门,何宽倒是想起当年靖王秦长淮出征北狄,也是这样的作派。
但也有可能是别人模仿他行事,单凭这一点不能判断幕后凶手。
自刘达举报之后,何宽就派人盯着矿山那边,那里确实离秦长淮的庄子很近。秦长淮期间还去过一次。
但矿山一带却再无人靠近。原来那些采矿人好像一夜之间蒸发了似得。
由此可见幕后之人非但消息灵通,而且出手干净利落。
原本刘达是个重要的人证,但现在就这么死了。
何宽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一番问话之后,何宽觉得走一趟定北侯府,从柳南衣那里找些线索。
但是主薄犹豫着说:“何寺卿,不如明日再去吧。”
何宽皱眉:“为何?”
“今日靖王与定北侯的嫡女柳南衣定亲。抬了一百零八担彩礼,从朱雀街头排到街尾。小半个京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我们还是……”
何宽点点头,对秦长淮也只是暗中怀疑和调查,并没有确凿证据。
今日两家定亲,他若是这么不知趣去触眉头,恐怕一下就要得罪靖王和定北侯两位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