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耶律明答应了。随即他又看向她：“你刚才跳船，可是存了死志？”
柳南衣愣住，没想到耶律明会问这个问题。
也是，他不知道自己会凫水。现在有些事又记不清了。自然误会她是要寻死。
柳南衣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只是想离开。三皇子困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不若放我走。”
耶律明似乎不信她的话，“这夜黑风高的，你一个弱女子跳入水中，凶险万分。以后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顿一顿他又道：“你既寻死觅活的如此不愿跟着我，我放你走就是。”
“真的？！”柳南衣惊喜万分的抬起头，眼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耶律明见她如此，似乎有些沉郁。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她好好休息。
柳南衣跃入冷水中受了寒，虽然现在身子已经烤干。但仍觉得疲惫万分，不太舒服。
她躺在床上觉得小腹隐隐作痛，心惊胆战了一夜，柳南衣很快沉沉睡去。
耶律明倒是再也没有来打扰她。
*
从白水镇到宛城，走水路大约需要三到五日的时间。中途还会经过一个码头。
柳南衣原本抱着期望，耶律明到了中间那个码头会停下找大夫看看，但船不舍昼夜的行驶，却没有停下靠岸的意思。
柳南衣休息了一日，心中又焦灼起来，看这行程是要直接去宛城？
过了宛城可就是西凉境内了，到时候秦长淮要追到另外一个国度去要人，恐怕更麻烦。
柳南衣着急，耶律明这两日却很悠闲，他不再执着于紧紧跟在柳南衣身侧，似乎还是想不起她来。
除了吃饭时碰上，他几乎不到她房里，只依旧命侍卫们细致照看她，给她煎药。卜勒对她的态度很也恭敬。
那日他虽随口答应会放柳南衣走，但中途却没有停靠。柳南衣很怕他又变卦。
这日柳南衣寻着个机会把瘦子叫到一旁：“三皇子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放我走的事？”
瘦子摇摇头：“我不太在他身边伺候，不知道。”
柳南衣哦了声，略有点失望，又问：“那按着我们之前商量的放我走。你和卜勒商量过吗？”
瘦子支支吾吾，“说是说了……”
“如何？”
“卜勒……倒也赞同。就是……”
“有什么为难之处？”柳南衣追问。
“就是日后三皇子若问起来，我们怕他责罚。”
“这好办，待我们到了宛城。我就自己寻个机会逃脱。你配合一下便可。到时候就算他追问起来，也不关你们的事。”
见瘦子一脸为难的样子，柳南衣又道：“你看这几日他对我不闻不问，显然也并不看重我，说不定我跑了他都不屑去追。”
柳南衣一番劝说，瘦子终于答应，等靠了岸就寻个机会放她逃走。
瘦子应的勉强，柳南衣倒也放下心来。夜里吃饭的时候都多添了一碗。
明日就要到宛城的码头，吃跑了才有力气跑路嘛。
*
是夜，耶律明背手站在船头。
瘦子和卜勒恭敬的站在他身后。
“她今日如何？”
瘦子不敢隐瞒，将柳南衣打算一上岸就找机会逃走的事告诉了耶律明。
“东西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
“嗯，到了宛城警醒些，说不定会遇上追兵。”耶律明很谨慎。
此刻的他眼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失忆迷糊的样子。
耶律明看着黝黑的江面，久久没有言语。
他忘了她？
他就算能忘了世间所有人和事，也不会忘了她！
她是他此生踏断红尘不能相忘的宿命。
他只是太害怕了，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耶律明怕自己再逼下去，柳南衣会做出更激烈的反抗。
听到她落水那一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是她不在了，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耶律明不由得又想起儿时的事来。
自从母亲死后，他成了流落街头的孤儿。
十来岁的孩子，骨架虽大，浑身却没多少肉，瘦的脱了像。
柳琮在街上遇见他，把他带到了军营中。
他为了护住那个馒头的狠劲让柳琮欣赏，觉得他是个从军的好苗子。
柳琮又膝下无子，就将他带在身边。
军营中的生活枯燥清苦，但那时候白天能吃饱饭，夜里有温暖的棉被睡，对他来说已是最大的恩赐。
那时北境平稳，柳琮很快就返京，也带上了他。
当他第一次站在定北侯府高大的朱红木门前，少年的心里是震撼的。
他见识过草原的广阔，也见过连绵的蒙古包。
但是那样气派巍峨的宅邸，还是第一次见。
“承悦，这里以后就是你家。”柳琮豪气的拍拍少年的肩头，“走，去见见你妹妹。”
那时候柳琮已经认他为义子了，并且给他冠姓：柳，起名承悦。
柳承悦。
柳琮是希望他往后的人生承载了美满喜悦。
柳承悦是野惯了的孩子，加上在外流落的那几年，从街头小混混那里学了些不好的习性。
但柳琮对他很严厉，命他一一都改过来。并且每日习武的功课不能落下。
柳承悦是个知道好歹的，父亲是为他好，他知道。
所以在来柳府之前，他在心底就已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疼爱保护那个未曾谋面的妹妹。
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小姑娘，柳承悦就被惊住了，这世上竟还有长成这样精巧的女孩子。
一双含水的杏眸忽闪着看向他，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小巧的鼻子，殷红微嘟的嘴。
哦，对她怎么嘟着嘴？
“谁是我哥，他才不是！爹……你从哪里捡了个小厮回来，就要我叫他哥？！”
儿时的柳南衣可被柳琮宠坏了。
柳琮提前就跟柳承悦打过招呼，饶是如此，听到那个精巧的小姑娘唤自己小厮。
少年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自卑在心底蔓延开来。
但他挺直了腰背，肃着脸没说话。
柳琮忙上前哄着宝贝娇娇，确实从外头回来就带了个半大孩子来，别说柳南衣，就是下人们看了也觉得有些奇怪。
但柳琮就是觉得柳承悦对他胃口，跟他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