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帮秦默轻轻脱下外衣，他的肩膀和背上也有几道青紫的痕迹，是架子和兵器砸下来时造成的。
柳南衣拿出药油帮他推拿。
秦默别扭的拧着身子：“男女授受不亲，让内侍来。”
柳南衣噗嗤笑出来，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人小鬼大，你才九岁……”她原先说算什么男人，“还是个孩子。”
秦默不做声了，任由柳南衣轻轻用药油推开那些淤伤。
除了他的奶嬷嬷，还没有那个女子对他这样温柔细心过。好像……母亲的温暖。
“每个母亲都会像萧贵妃那样护着自己的孩子吗？”秦默轻轻的问。
柳南衣的手顿了顿，“不知道，我从小也没有母亲。”
“不过……我父亲对我很好。”柳南衣的声音也很轻。
“我知道她心疼秦宇，但我真的没有伤害他。”秦默言语间透出对萧娴的理解。
柳南衣觉得，萧娴倒还不如一个孩子大度通透。
或许，她也能想明白事件的原委，只不过她要借机发作罢了。这后宫中，谁的皇子都是秦宇的绊脚石。
想到此，柳南衣有些不齿，幸好自己嫁的是个王爷，不用参与这种后宫之争。
“我是不是做错了？”秦默又问。
柳南衣看着他澄澈的眼神，他自幼在宫中长大，因为是宫女的孩子，想来日子过得不会太顺遂。
可他还是有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这在帝王家是多么难能可贵。可惜，他的善良会不会害了他？
柳南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关于对错的问题。
只是轻轻摸了下他的头，赞许道：“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评价过他。
有人明着骂他，杂种。那是秦连和其他皇嗣。
有人表面敬他，暗地里阳奉阴违，那是奴才。
照顾他的奶嬷嬷，对他很好，但也带着几分敬意，把他当做主子。
好孩子。是一个亲近长辈对他的评价。
秦默心头一酸，一滴、两滴。滚烫的眼泪掉下来。自从他记事起，秦默就很少哭。
但此刻他忍不住，就像一只孤独的狼崽，他可以独自躲在山洞中舔舐伤口。
可一旦来个人对他嘘寒问暖，之前心里的那些壁垒就全部崩塌了。
秦默开始吸着鼻子抽噎，兀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柳南衣示意其他人退下，把秦默搂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秦默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斜而下。他扑进柳南衣怀里嚎啕大哭。
这些年受的委屈、欺负、不甘。一股脑的随着哭声发泄出来。
“娘，娘你在哪里？默儿好苦。”秦默边哭，边断断续续的呜咽着。
柳南衣听得心酸，不由得也想起自己的娘亲来。她很小的时候娘就死了。
幸好父亲很宠她，可惜也弥补不了母亲那种温暖细腻的爱护。
她不由得又想起柳承悦来，那个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兄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柳南衣也红了眼圈，两个人竟然抱在一起哭起来。
柳南衣只是湿了眼眶，小声吸着鼻子。
“这是怎么了？”秦长淮大步踏进来，见柳南衣正抱着孩子一起流泪，不由得皱眉，“谁欺负你了？”
柳南衣有些不好意思，她性子软，见不得孩子流泪。又看见秦长淮身后还站着皇上和秦连，更加窘迫。
忙站起来揉揉眼睛，向皇上行礼，顺便拉了把秦默。
皇上和秦连面色不大好看。
只见秦连满脸不情愿的走到秦默面前：“七弟，刚才我也见到十弟是自己去动的兵器架子，一时被吓坏了。才没动作和言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秦默瞪大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秦连，他这算是……在向自己道歉？
“道歉可不是这样的。”秦长淮低低说了声，似乎对秦连的态度不满足。
秦连涨红了脸，咬着牙说了句：“对不住！”说完转身就走。他已是十二岁的少年了，也有了自己的气性。
秦越对秦长淮逼着儿子道歉，也是不悦，不过他还是走向秦默：“今日你做得不错，是大家误会你了。”
秦默呆了一瞬，随后行礼道：“多谢父皇。”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他，要打自己的人是他，现在说他做得不错的人也是他。
肯定不是父皇自己发现的真相，秦默看向一旁的小皇叔，他好看的丹凤眼微眯，朝秦默眨了眨眼。
秦默不知道秦长淮用了什么法子，让秦连说出了真相。
但他觉得在宫里这么多年，今日是最解气的一次。
虽然他受了伤，也被打了。但至少众人都知道了真相，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高大的男人替他出头。
若他是自己的父皇，该有多好？
哪怕柳南衣此刻也觉得，秦长淮日后会是个好父亲。
关门教子，出门父责。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秦长淮首先做的就是信任自己的“孩子”。
既然相信事情不是他做的，他就让柳南衣把孩子带走。不让他在事发的地方继续受到伤害。
然后再出面为他解决事情，还他一个清白
最后，还带人来向他道歉，解孩子的心头之气。
皇上和六皇子都已经离去。柳南衣看秦长淮拍着秦默的肩：“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这么娘？回回在宫里受欺负都一个人躲起来哭？”
“才没有！”秦默急急为自己辩解，似乎很在意自己在秦长淮面前的形象。
“我平日里从来不哭。”只是今日在柳南衣面前才哭的。
秦长淮看向柳南衣胸前湿了一片的衣襟，满脸嫌弃：“你把她衣服都弄脏了。快去洗漱一番。南儿和我也要去休息。”
“小皇叔，你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秦默此刻已经恢复了情绪，好奇的问。
秦长淮看他一眼：“万国朝圣啊，你不知道？”
秦默哦了声，点点头。
万国朝圣节他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秦长淮也会来。之前不是说没事他就不来京城了么。
之前大靖朝国力强盛，所以周边的小国每逢三年，都会带上珍贵的礼物来进贡。
而大靖也会准备丰厚的回礼。这是各国之间的邦交，也算是各国之间历来的习俗。
只是今年，情况却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