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里，一阵秋雨淅淅沥沥，落在院外的草木上。
已是深秋，梨花早已开尽，树上的叶子也稀疏枯黄落的差不多了。
萧娴站在雕花的圆洞门前，出神望着屋外。
这宫里可真安静啊。
“娘娘，不如早些用膳吧，今晚皇上怕是不会过来了。”一旁的贵嬷嬷小声劝慰着。
贵嬷嬷是她的乳娘，看着她长大，又跟随她入宫。是萧娴最信任的人。
萧娴笑了笑，她并不是在等秦越。
“我听说他为了一个女子，闹到殿前？”萧娴把玩着无名指和小指上的黄金指套，幽幽的问。
贵嬷嬷骇然，左右看了看，“娘娘，可不敢在宫里再提那人了。”
“呵。怕什么。我不提，皇上自会在我面前提起。”这些年秦越反复的试探、确认让她厌烦。
早在她给秦长淮送去毒酒的那一夜，他们之间就再留不下什么情分了。
如果她嫁给皇上，秦长淮还对她存有残念。
那么她亲手献上毒酒，看着他喝下，又有哪个男人会记挂这样的女人？
她早已做了选择。
“听说，那是定北侯的女儿？”萧娴语气中带着一股酸意。
想起儿子生辰宴时，见过柳南衣那张令人难忘的脸，难怪太子和靖王都为她着迷，“倒是个红颜祸水。”
贵嬷嬷只是站在一边不说话，萧娴和秦长淮的那些过往她都知道。
“得空，宣她进宫来坐坐。”萧娴折下盆景中的一段松枝，意味深长的说。
* * *
时间一日日过去，柳南衣脸上的疹子没有消退的迹象。
李太医一筹莫展，因着柳承悦上次强行吻她，又被李如萱撞见。
柳南衣赌气没有告诉柳承悦她吃药的事，只是以生病为借口，处处避着柳承悦。
只在太医或者父亲在的时候，才同他见面。
“南儿，我听说云州有一位名医，对治疗皮肤上的疮毒红疹十分在行，不如我骑快马去请他来看看。”柳承悦看着柳南衣的脸，心痛不已。
李太医一走，他就提出新的建议。
柳琮诧异的看向柳南衣，他们兄妹一向感情不错，很多事柳南衣不同他这做父亲的说，倒会和兄长说。
怎么这次的事倒没有告诉柳承悦？
“承悦你不必担心。南儿这病也来的正是时候。”柳琮宽慰儿子。
“她这副样子不必参合太子选妃，说不定连靖王都不敢来提亲。岂不是好事？”柳琮笑着。
柳承悦闻言，愣了一下。平日里南儿有什么事，父亲都是比他还急，这次倒是他一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父亲和南儿都很淡然，难道南儿的病……
他看向柳南衣，柳南衣垂眸没有与他对视。
柳琮以为兄妹二人闹别扭，“我还有事，你们说会儿话。”
柳南衣想叫住父亲，又没什么借口。她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石榴，你去看看小姐的药好了没。”柳承悦吩咐道，目光像要吃人般一直盯着柳南衣。
柳南衣连忙跟随石榴一起走到院中，“哎，石榴……”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帮我带些蜜饯来。”
“嗯。”
“快去快回。”
“是。”石榴小步快走着去了。
快去快回……呵，柳承悦心中无奈苦笑。她定然是怕了自己，也在怪自己吧。
不然也不会处处避着自己，此刻还跑到院中来。
“南儿……你别怕。”柳承悦走到她面前，他身量很高，低头看着柳南衣。
“上次是我一时冲动，哥哥以后……不会再如此对你了，你也无需处处避着我。”
“哥……”柳南衣有些委屈的唤了一声。
“嗯。”柳承悦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傻丫头。你的脸什么回事？再怨哥哥，也不能事事瞒着我啊。”
柳南衣终是把自己服药的事细细说给柳承悦听，当听到她不想嫁给太子，言语间表示，如果靖王因此萌生退意也再好不过。心里不由又欢喜起来。
南儿果然是为了骗他，才说和靖王的婚事不错。她心里并不喜欢秦长淮。
但自己定然不能再逼迫她，只要南儿没爱上别人，以后的日子还长，他可以徐徐图之。
* * *
柳南衣得了怪病，脸上红疹难消的事渐渐传了开去。
而且她不但不在家躲着，还带着丫鬟小厮时常外出走动。
虽然外出时柳南衣在脸上遮了一块轻纱，但她的额头、手背这些外露的地方，还是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红疹，叫人看了难受。
她原本就以美貌闻名京城，如今毁容的消息一出，京城中人人都在议论。
这日柳南衣带着十七和石榴去摘星楼喝茶，打算过一会再去想容阁看看。
“哎，那边有个美人，看那身形背影……”
“歇了那心思吧，我刚从她正面过来，那是柳家大小姐。那张脸太吓人了。”
“毁容了我也可以，女人嘛，关了灯都一样。她那身段还是不错的。”
十七听到邻桌那些腌臜话，气的起身就要去教训那两人。
柳南衣喝住了他，“坐下，喝茶。”
“何必因不在意的蝼蚁气恼。”随后她淡定掀开自己的面纱，拿起瓷杯开始饮茶。
这下周围的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白皙柔嫩的脸，此刻红一块，白一块，惨不忍睹。
“这脸还能好吗？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有个男子小声议论着。
“好不好的也没事，她不是要和靖王定亲了。”
“若是不能好，那靖王可吃大亏了，为她闹到御前，结果娶到一个丑八怪。”男子压低了嗓音。
“不是还没定么。要我说太子殿下才是躲过一劫呢。所以说福祸相依啊。”
柳南衣见目的达到，也不想再留在此地听这些闲杂人窃窃私语。起身和石榴、十七一起朝外走去。
朱雀街上迎面走来两位年轻姑娘，其中一位头上戴着支赤金镶青金石珠花簪子，样子十分精巧。
柳南衣会心一笑，这簪子是她画的草图让金山找人制作的。
“这簪子真漂亮，哪里买的？”青衣女子问。
“是嘛，我也很喜欢。在城西陈掌柜铺子里买的……”
两个女子从她们身边走过，柳南衣却面带疑惑。
陈掌柜……这名字还真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