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战，双方都会派出探子或者细作潜入对方国境，甚至军营中。
至于那细作能在军营中升到多高，就各凭本事了。
秦长淮之前就派人潜入到北狄军中，那人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手下有线人来回传递书信。
而北狄那边也同样派了人潜伏在大靖军中。宁远知道那人是谁，但北狄派来的人是只有这一个，还是有三两个。宁远还未尽数查找出来。
所以他纵容那人待在军营中，甚至不重要的行动或者小范围布阵，他还会刻意透露一些。
兵不厌诈，有些棋子留着，关键时刻用得着。
但此刻宁远拿着手中的这封信，眸中闪过厉色。
那送信的线人被叫进来，恭敬的走到他面前。
士兵退了出去，下一刻宁远腰间的佩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线人的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面色镇定，似乎并不惧怕，若不是他处在敌对的位置，宁远倒觉得他是个有些胆色的可造之材。
“宁将军息怒，我不是北狄人，是大靖子民。”面容寻常的男子放缓声调，那声音令人情绪平复。
宁远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他甚至把剑刃更紧的贴近那汩汩搏动的血管。
“谁派你来的？”他又问一遍。
“宁将军可还记得那副卷轴？”男子笑着问了一句。
宁远眸色几度变换，忍不住出声：“他还没死？！”
说起那副卷轴，宁远自然记得的。这副卷轴上画的是他藏在心底的女子。
随着年岁渐长，宁远也成了血气方刚的汉子，自从在京城碰过那个丫鬟，他算是知晓男女之间的事。
夜深人静时分，宁远偶尔会从桌上的楠木盒子里取出那副小像，一解相思之苦。
这副卷轴是太子的人送给他的，那人他后来去调查过，叫柴庆。
宁远离京后，他暗中也派人提防着柴庆，不过柴庆很快去了北边，应该是去的宁古塔。
再后来，宁古塔那边就传出前太子亡故的消息。再过一阵子，这消息在京里公布。
等远在北境的宁远他们收到正式消息，时间已过去数月。不过秦绍元这个太子，已经明明白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无论他是真死还是假死，至少在皇上面前，这个儿子都已经不在了。
宁远再度审视眼前的男子，他长得很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看一眼再记不起来的长相。
但也正是这样大众的长相，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从事细作或者探子之类的职业。
宁远把剑收了起来，这是第二次秦绍元派人接近他了。“他这样暴露自己，就不怕我把此事上奏皇上？”
“殿下说了，您第一次没有动他的人，这次也不会。”这话中的意思虽笃定，但那人用一种很恭敬客气的语气说出来，倒也不惹宁远反感。
“你来所为何事？”
“宁将军，要说功勋权势，这些您都不缺。但是……”那人顿了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哼。”宁远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大丈夫何患无妻。区区一个女子，还不值得我心心念念。秦绍元未免太小看我。”
那人也不反驳，秦绍元失败过一次，如今更是谨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线人来之前，他们的人就已经摸清宁远在女人这一块的脾气。
军中兵将觉得寂寞，偶尔都会到城关中的酒肆花楼寻些乐子，但宁远从来不去。
不光不去，他还喜欢打听南边苏城的近况，尤其是靖王府的动向。
按理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和靖王也没什么交情。真没什么好打听的。
这才是秦绍元敢再次派人来试探的原因，只要一个人心中有所求，那他就有弱点。
“殿下说了，他知道您精忠卫国，也不会让您做些背国叛乱之事。只希望有一日，您不该出手时，不要出手。到时候靖王自不会留在这个世上，而您想要的东西……”
“放肆！”宁远的剑狠狠刺向那男子。
线人似乎料到宁远会大怒，急急后退一步。那剑还是刺进了他的胸膛，好在并不深。但鲜血已经顺着剑刃缓缓流出来。
那人挣扎着，却并不急于从剑下逃脱，而是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叠好的丝帕。
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这是当年太子囚禁柳南衣时她遗落的。送给宁将军做个念想。”
宁远拔剑，一掌打落他手中的丝帕，“滚！滚出去！”
那人也不敢再触碰宁远的逆鳞，顺势跌跌撞撞的跑出营帐。
门口的侍卫上来询问，他捂着胸口道：“做做样子，回去好交差。”
既然宁远没有开口要拦人，那侍卫也没有多事，就放那男子走了。
宁远的剑撑在地上，垂着头双目微红。
他恨自己，又笑自己。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为什么他就偏偏困在对一个女子的执念中走不出来。
他身负边关重任，怎可轻易就被人拿捏到弱点。
恍然间他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在这里，成为今天的宁将军，也是因为她。
宁远看了一眼地上的帕子，跟那帕子对峙了半晌，终于叹口气，上前捡起来。
抖落帕子上的灰尘，见上面绣了一丛牡丹，还有个南字。
柳南衣用的帕子他曾经注意过，她很喜欢牡丹。他觉得她也像牡丹，国色天香，艳压群芳。
宁远把那帕子叠起，小心的和那副卷轴放到一起。转身出了营帐。
*
彭城的添香楼里，有许多北狄和大靖的混血女子。
这里的美人带着异域风情，小麦色的皮肤，眉骨略高，眼眸深邃。长长的睫毛，似会勾人心弦。
一身戎装的清俊男子走进添香楼，老鸨立即面带笑意迎了上来。
老鸨是个人精，见宁远器宇不凡，穿的衣服一看就是有品阶的武将，说不准还是个将军。知他来头不小，自然不敢怠慢。
“这位官爷，瞧着面生啊，第一次来？”老鸨笑得谄媚。她知道今日定然会有进项。
因为寻常人都是在傍晚时分来添香楼喝酒作乐，但这位武将，大中午的就来了，可不是一身火气没处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