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汘看着一脸无忧的兄长，心里充满鄙夷。
一则佩服兄长无人能比的自信，二则因兄长毫无正形的做派。
他看着着一簇又一簇的女子，朝汴河而去，你追我赶，嬉笑怒骂。
另一边一群年轻男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有的是戴冠的读书人，有的就是寻常的纨绔。
两波人眉来眼去的有，互诉衷肠的有，更有甚者，竟然交换起信物了。
沈汘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暗道一句世风日下。
沈渡看着身旁的弟弟，觉得应该给他按上一缕长长的胡须。
这样一来，沈汘便可以一边负手踱步，一边抚须长叹了。啧啧，多有画面感。
“今日是七夕，并不太需要拘礼的。”
沈渡希望弟弟偶然可以玩乐一下，成日除了读书就是习字，诸事不理，性子都闷坏了。
沈汘眼睛都懒得抬，他是有鸿鹄之志的人，兄长这样的燕雀，懂什么呀。
沈渡见弟弟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将目光投向四处。
这里的人确实不少，但那个一面之缘的少女，多半是和众人凑在一起的。
既是如此，便在附近寻上一寻。
汴河自城外流入，今日众人多聚在不远处的一处支流旁。
这里地势开阔，景致清幽，是很多人喜爱游玩的地方。
修篁疏影，苍苔浅浓，清风徐徐，一片荡涤心间的清冽气息。
不远处是城中众人的欢声笑语，幽林侧的亭阁中，少女倚栏而坐。
沈渡寻到此处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如画情景。
有一瞬间，沈渡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有他和近在咫尺的少女。
一旁的沈汘看着兀自出神的兄长，又看看不远处的亭阁。
“大哥你被施了定身法吗？”沈汘调侃道。
兄长的性子过分的活泼，总是招惹来许许多多的女孩子，而且他还以此为乐。
但却从不见表示什么，更没有主动对哪个女孩子示好过。
当然，这仅限于沈汘知道的和看到的。
不过似现在这般情形，沈汘还是头回见，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一定要好好数落数落，这个在沈汘内心中，鄙视了一百八十遍的兄长。
沈汘见沈渡半天没有回答自己，乐了。
不就是个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姑娘嘛，至于这么出神的看嘛。
“大哥，要是你改变想法了，小弟可就走了。”沈汘绷着脸，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沈渡听到弟弟的话，笑笑。
不知为何，看到沈渡这一平白无奇的笑，沈汘觉得后脖颈有些发冷。
那笑容里，蕴含着的意思，沈汘看得懂。
若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好脾气的兄长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汘弟，还需要我再嘱咐什么吗？”沈渡的声音平静如水，面上是少有的认真和严肃。
“我这就去。”沈汘老老实实回答完，默默转身。
他有种感觉，兄长在看着自己，可是不敢回头确认是怎么回事。
云淡风轻，鸟雀婉转低鸣，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亭阁中的少女觉得有一束目光看向自己，可抬眼看去，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大约是自己想错了吧，少女没有太当回事。
“姑娘，买支花吧。”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飘了过来。
少女初听这道声音，心里难免一惊，毕竟声音是从身后发出的。
“姑娘，行行好，买支花吧。”
少女转过身，见亭阁中，不知何时进来一个抱着一大束花枝的少年。
少年的脸被手中大捧的花束遮着，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说的？”少女问道。
虽然动了恻隐之心，可事情太过突然，还是要问清楚的。
“我本是读书之人，可因家境贫寒，不得不寻一些商贩的营生，好糊口度日。”
少年说话间，一双眼睛里已经蕴满泪水，令观者无不同情。
“原来是这样。”少女喃喃道。
她不禁对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稍小一些的少年生出敬佩之感。
自古读书之人都是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
这少年却肯放下脸面外出谋生，但依旧没有忘记读书的本分，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你的花我都要了。”少女嘴角上翘，友善的说道。
少年闻言，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少女，随即笑了出来。
“姑娘真是心善之人，这样一来我便可安心读书了。”
少女看着满是欣喜的捧花少年，也为他高兴。
忽然，少女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并没有钱。
带着钱的丫鬟，方才去汴河边取水了，还没有回来呢。
少女微滞一瞬，河边取水的人多，一直等着恐怕不太行。
但自己已经答应了捧花的少年，看着他一双期待的眼眸，怎好让他的希望落空。
少女想了想，从随身的小荷包中拿出一枚金制的小锁。
“你年纪还小，总是出门售卖些物品定然耽误念书，不如将这个拿了去，可应付很长一阵子了。”
看着如此大方的少女，捧着花束的少年眼神一抖。
随即充满感激地说道：“多谢姑娘。”
少女见自己的小小举动，解了捧花少年的困境，心里一舒。
捧花少年将鲜花全部搁在了亭阁中的桌上，低着头接过金锁，迅速转身离开。
少女看着顷刻间就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少年，不免有些诧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抬头看去，是丫鬟回来了。
“取水的人太多了，姑娘等急了吧。”
丫鬟将水瓮搁在桌上，捶了捶腿，又捏了捏手。
倒不是这个活计有多累人，只是方才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朝河边挤，难免左推右搡的。
这样的时候，能不能赢，就是一门技术了。
“倒也无妨。”少女说道。
她对这些移风易俗的事情兴趣不大，也想不通为什么众人，为了取一瓮水，你争我夺的像比赛似的。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强求不的。
就比如自己，比起凑热闹，更喜欢四处逛逛。
“咦，哪来的花啊？”丫鬟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