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过来站在床边，不停的给小橙子使眼色，往姜裕那边看，想问问这位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对庆桓无情，可他现在怎么也在后宫，就不能过来关心一句？
小橙子半句不理，咬牙忍下小桃子在他腰上掐着那寸皮肉的痛感。只要发出动静，不管怎么样，都足够引起姜裕怀疑，他可不想再次被罚了。
小桃子努力无用，就作罢在一旁等候，时不时过去摸摸庆桓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起高热。
他不比别的小太监，他是很小的时候就在庆桓身边侍候，一直知道这位主子身体娇弱，今天暂时一切都好，但他不敢放松警惕。
外面的盆泼大雨没有转停的迹象，乌云压得低，明明才是正午，看着却像是入了夜一般。
庆桓在床上缩成一团，小桃子又忙把里面一床被褥拉过来给他盖上。
玉燕宫里宫人安静，偶尔嚼舌根也不会跑到姜裕面前来，这会儿除却庆桓无意识的哼哼就是外面的风雨声。
姜裕手中棋子半天落不下去，心没法安静。
他好奇这小皇帝为什么喝酒，又想知道那些低声呢喃都是在说什么。恍惚间又记起之前庆桓熟睡的梦呓，全是他的名字。
世人都说他铁石心肠，可谁的心还不是肉做的？
姜裕轻叹口气，选择妥协，想知道的东西就要去打探，只好奇空想是没用的。
“你们先退下。”
小桃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没反应过来，小橙子迫不及待按头行礼告退，拉着桃子跑得飞快。
这儿气氛不对，不适合他们这种小人物待着。
门被带上，传来吱呀一声响，姜裕再才起身往床榻那边去。
房间里的地形他再熟悉不过，才一坐下，就触碰到了庆桓隔着两床被子的身体，窝成了一团，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外间小桃子从门缝之间往里看，天色压得低沉，他什么也看不见。
“别瞅了，被将军发现抽你鞭子。”小橙子低声提醒。
小桃子哆嗦一下，站直了身子在外面当门神，看着前面这个雨幕愣愣发呆。
姜裕听得不真切，一点儿小动静夹在雨声里，模模糊糊只知道有人在说话而已。
他往床头那边去，靠坐在边上，只要再弯个腰，他就能听清庆桓在嘀咕什么了，但这个决定似乎比战场上下个指令还难。
庆桓再一翻身，脸对着外面，胳膊搭在了姜裕腿上。
这个感知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姜裕清醒着僵着不动。庆桓醉意上头，迷迷糊糊又摸了摸，“将军？”
姜裕表情崩得紧，耳尖发红。这小皇帝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没得到回应，庆桓就又往姜裕腿边靠近，这次老实了许多，脑袋抵在他腿边，身子斜躺在床上，被子另外一头两条小腿露在外面，他感到冷，又蹬又踢又跟着往里缩，那里总是差那么一截没有盖住。
可是姜裕看不见。
庆桓委屈的叫了一声，“呜……冷……”
姜裕：“……”要不要叫人进来？
犹豫不到瞬息，姜裕就否认了这个决策，他也做不到在庆桓身上到处摸看他哪里没盖好被子。
姜裕选择了十分粗暴的手法，直接把两床被子都掀开抖了抖，再又落下，原地静默一会儿，没听见庆桓叫，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
小孩子真是磨人。
确定想见的那个人就在身侧，庆桓安心了许多，手揪着姜裕衣服一角，头脑昏沉，但他不想睡。
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一开口就是呜咽，然后又咬唇忍着。
不管他自己性格如何，将军总归是不会喜欢柔弱的人。
他很想说声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但怕这声道歉说出去，姜裕会因此更责怪他，关系恶化得比现在还差。
想要姜裕好，又不想自己被讨厌。
庆桓唇齿间有些血腥味，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都憋回去。
以前追求过很多小美人，她们身姿妖娆面貌姣好，就算拒绝也会与他好好说话。没有一个人有姜裕这般冷漠，也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里这样难过。
庆桓觉得他对姜裕是真心喜欢的，并非因为什么救命之恩，也并非因为崇拜英雄，不然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无法折磨他的。
他心大，什么东西都放得下。
唯独姜裕不是属于他的人，放进去互相都难受。
“将军，我找到办法治你眼睛了，你再等等。”
姜裕脑中嗡鸣了一声，恢复光明是他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愿望，他每天都在想，手下的人全部放出去到处打探那个老道士的下落，但一转眼，他眼瞎了快半年了，突然得知有办法治了，心中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皇上找了谁？因为这事儿喝酒的？”
酒又是哪里来的，与谁一起喝的？
“不给你说是谁了，总之有办法好的，将军你放宽心，别不开心了，很快就好了。”
许一飞把姜裕的眼睛弄瞎，拿来给庆桓续了命。这事庆桓要隐瞒到底，不能让他们两个对上刀剑相向。
心中藏了一个不能对姜裕言说的秘密，庆桓那颗心揪着更难受了些。他这时候宁愿自己是大病一场，头疼脑热身子酸都好，都比现在好。
姜裕应了声，没再细问，心里也不抱多大希望。
他眼睛并非是受伤，那个老道士邪门的很，指不定下的什么咒术。庆桓张贴皇榜找来的人，应该是有点儿能耐的医者，等到时候再看看好了。
外面雨势没有减小的迹象，屋子里都闷闷的各处都是雨水打在瓦砾上的声音，庆桓脑袋往被子里钻了点儿。
许一飞的酒后劲都很足，庆桓酒量奇差，精神迷蒙时醉时醒，更多的还是瘫软成一团，没力气再去做旁的事情。
他庆幸自己酒品不错，没有趁机轻薄姜裕，也没有嘴快供出许一飞。
心里觉得满足，他先前的各种委屈情绪不知怎么的就冲散了一点儿，冒出脑袋透透气，在黑压压的房间里看姜裕隐在暗处的侧脸。
暗道一句，很快我就可以把眼睛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