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子一代臣。
在庆桓没当皇帝之前,朝中还有几个王爷活跃,不为自己,也得为后辈子孙操劳一番。
等到去年宫宴,皇室被人一锅端了后,这几个人都一并消停了下来,远离朝堂。
就怕这个时候被人揪着把柄说他们是幕后主使,皇室一家子出事,他们是最大受益人。
他们就这么龟缩着,甚至在庆桓登基前,也被人步步紧逼过,好歹熬过了那个难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新皇没有时间找他们麻烦,他们一点点把府里的戒备去掉,过来也开始在帝都里出没,发现确实没有事,才壮着胆子,又像以前一样,想给自家儿孙弄个好看的功勋。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赈灾的钱粮都有人劫,简直闻所未闻,偏偏他们要抢这份功劳,活活背了个锅。
但宁飞说,这些细作的背后有个王爷,那是不是顺着江南赈灾银子的事情,就能把这瓜给摸清楚了?
一时之间,帝都里的王爷们又开始了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庆桓听完消息回报,眉头拧得紧。
他不是什么特别聪慧的人,很多事情大臣们教了他,他也只会照搬,做不了什么变通,他不擅长,也不太敢。
他只能日复一日的去重复的做着一样的事,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要出现大差错。
可这件事情的结果,他直觉不太对劲。
又一次叫了宁飞过来问话,庆桓在等人的时候,把锦囊里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拿出来铺平整,双手在两边撑着,又让小桃子再拿了笔墨纸砚过来,他重新誊抄了一遍。
抄写时,庆桓又在旁边加上了一排小字,他当初怀疑这些人的原因,过后又是为什么排除。
这次写完,王逸东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庆桓盯着那个名字,听小桃子说:“宁总督来了。”
他只是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紧接着又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下了乾国如今所有的王爷。
算起来统共八个。
有三个是先皇的兄弟,还有两个很老了,是庆桓的爷爷辈。
去掉这五个,余下五个有三个是藩王,远在边疆。
说有异心也有可能,但乾国这十几年来战事不断,他们要是有心造反,里应外合之下,乾国早没了。
剩下两个皆是异姓王,一个在帝都,一个在南泽。
南泽的异姓王是封给那里的巫族族长的,权利不大,只是一个名头,让他们能以乾国子民的身份存在,这些年也相安无事,互不打扰。
时间久了,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哪里有一个王爷的存在,都知道那里的巫族低调。
这份名单就很好写了,来回划拉一下,大半的人后面都打上了叉。
但这终归是自己的分析,没有任何的证据。
就跟之前看错了郭熙了一样,庆桓这次不太敢反驳大臣的言论,万一王逸东真的是无辜的,那个背后的王爷才是真正的主使,那又如何说呢?
“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个王爷的?朕听说你是抓人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没有任何预兆。”
这些话别人问,宁飞不一定会说,庆桓问那就不一样了。
他干咳了一声,略有些尴尬。
“我们本来是按照原计划行事的,姜裕非要去郭熙府里蹲着,说他肯定有行动,这消息是他给的,不过我先一步离开帝都有,昨天回府后才知道,这就立刻带人去了郭熙府上,找到了那个暗道。据姜裕说,郭熙跟人接头的时候,就有提到一个王爷。”
一说起姜裕,庆桓就变了脸色,他不开心。
宁飞装看不见,把该说的话一次性说完。
“消息我弟弟已经给明远候说过了,他这段时间把帝都里的几个王爷盯得严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外地的就太远了,我们手够不着。”
庆桓思路别打断了,听完以后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怔了下,把自己桌上这两张纸递给了宁飞。
“事情发展,跟朕的预期不太一样。“
宁飞看得仔细,过后才说:“皇上以为这个所谓的王爷就是最后的一个主使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臣以为,兴许背后还有个更黑心的人,在窥视着这一切,给这个王爷创造了时机,而他依然悠哉哉的等待果实成熟。”
“你是说?”
宁飞顿了顿,稍一琢磨,沉声讲道:“这就跟我们行军打仗一样,很多兵种可以安排,一波又一波,小兵有兵长,往上有小分队队长,大队长,过后又是副将、将军,真正的决策人是主帅。”
“皇上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朝中臣子的布局,百姓们以为地方官就已经很大了,他做了什么决策都以为是他自己决定的,但是其实这个地方官员上面还有知府、总督,总督往上还有更大的官,再到帝都皇宫,也就是您,才是这天下之主。所以一个郭熙,一个王爷,还不足以撑住这么大的阴谋。皇上先别急,我们一步步来,给他一种我们抓到了人以后就全面放松的姿态,他就会露出尾巴了。”
庆桓似懂非懂,以前学习的勤快,脑袋还转得快,这次养伤久,很久没有理朝政,心思也都在别处,陡然又被上了一课,他要时间消化一下。
许多东西都是这样,听着别人侃侃而谈觉得简单,等真要自己做什么的时候,就无从下手。
“嗯,朕知道了,这件事情你别想着交给陆大人和太傅就撒手不管,朕听说你想封侯爵,这是机会,前期做了这么多,你不想拱手让人吧?”
其他人已经当时论功行赏了,宁飞回来这段时间一直到处忙活,连个夸赞的话都没得到。
但他答应了许一飞会效忠于庆桓,柳生的腿也眼看着好了,他觉得值,没计较这个。
现在突然听着,心都猛然提起了,“不是……那是开玩笑说的……”
帝王的心思最难猜,每每你感到已经懂了他,他又会出乎意料的来一手。
庆桓没学过帝王心术,他就是个很简单的人,偏偏所有人都喜欢把他往复杂了想,也就有了个阴晴不定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