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烛审讯了三天三夜,此刻进殿禀告,一脸凝重。
李眉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九皇子归西了,是瑞王爷做的。
但汪烛的脸色难看,显然是遇见了比这最坏结果还棘手的事。
心底一惊,莫不是冯初出了什么事?这样的想法才经过脑海,便被她强行挤出去了。
在心里骂着自己: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想着他,真是犯贱,活该被他掌掴。
汪烛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张字条,上面是青茄的字迹:
【皇上驾崩了。】
李眉妩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攥在手心,攥出了汗。
“此事当真?”
汪烛:“千真万确,青茄领奴才进去看过了,奴才亲眼所见。”
李眉妩无法继续安坐,起身走来走去,对待死者需要尊敬,但她此时只想骂娘。
“叫你死时,你比谁都命硬。该你活着,你又撒手人寰。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小十一才满三个月,如何继位?
急归急,此刻却不得不处理。时间可以蹉跎,但尸体不等人。
“汪烛。”李眉妩佯装镇定,“你速速出宫,将瑞王唤进来。
莫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我找他。”
“是。”汪烛有些不放心将主子一个人扔在这,但眼下瑞王爷的确比师父靠谱。
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出宫。
李眉妩由青玖扶着,摒退了大多随从,急忙奔向乾清宫。
青茄艺高人胆大,一个人给没了呼吸的皇上穿好衣服,又将剩下未服用完的福寿膏处理干净。
李眉妩叫青玖和其他奴婢留在庭院中,孤身进到殿内,跟青茄对视一眼。
青茄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主子皇上已经凉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眉妩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曲起两根手指,附身放在他的鼻翼前,果然没了呼吸。
又摸向他的脉搏,最后微弱的跳动了两下,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已长辞于世。
“他怎么死的?”李眉妩压低了声音。
青茄自知失职,十一皇子如今不满三个月,如何继位?
立刻认错,“主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皇上。”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若不是你,我不会走到今天这个顶峰的位置上,可能早就较他先走一步了。”李眉妩安慰了一句。
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主子,近一段时间皇上半柱香都离不了福寿膏,反复服用,不再需要进食、饮水、睡觉。
奴婢也不知他是猝死,还是身体器官全部衰竭而亡。”这两者没有任何区别,但青茄还是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了。”李眉妩将盖在朱振身子的被子撤下来,以免尸体腐烂的太快,她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这个曾跟自己肌肤之亲,将自己从少女变成女人。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总觉得格外陌生。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不为他惋惜,就像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若今日死的是自己,安然无恙的是朱振,他也绝不会为她半分惋惜。
。
朱瑞收到汪烛的口信,便第一时间进宫了。
此刻赶到乾清宫,李眉妩选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不然当着先皇的尸体,总觉得怪怪的。
“瑞儿,我现在很慌,实在想不出该同何人来商议,又有谁能倚靠。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母妃别怕,我来了,便一切都好了。”朱瑞自然不慌,他毕竟是个男人,母妃再强势也只是一个女子,他的肩膀是想给她靠的。
“你父皇驾崩了。”李眉妩平静的说完,朱瑞长久的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里,他暗自走过漫长的心路历程。从得知意外的震惊,到知道自己可以继位的狂喜,再到压下权力欲望的平静,最后思量要如何应付孙丙和三皇子。
这万般情绪里,唯独没有伤心。朱振不是一个值得旁人伤心的人,就像他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一样。
“那遗诏现在何处?”他记得母妃答应过他,她会帮他拿到遗诏。
不管是母妃握着父皇的手写,还是劝说父皇立自己为储君,亦或代笔,他都不在乎。
他只关心,遗诏此刻在何处。
“瑞儿……”李眉妩突然有些心慌,不敢面对他,因为她知道自己背叛了盟约,那遗诏的确写了,但储君的名字不是大皇子。
“是不是再等等?如今朝政不稳,我在想是不是先将皇上的遗体藏起来,待清剿了孙丙和朱丘再做打算?”
朱瑞对于唾手可得的江山,如何还能再等?
他都已经忍了十九年了,叫他如何还能再忍?
“母妃,你不要怕,朝堂有我。你只管将遗诏拿出来,然后等着做你的太后。”
他想保护她,呵护她,就像雄孔雀急于在雌孔雀面前展示自己的羽毛。
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一定会做一个比父皇圣明的好皇帝,他也不会比那个太监差。
但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立刻改口,“母妃不想做太后也无妨,我继位后便立即将十一皇子封王。”
李眉妩依旧没有任何动作,朱瑞已经猜出了什么,可这真相鲜血淋漓,让他无法接受。
索性也不再问她了,而是回头自己去寻找,终于在一方印章下,发现了装遗诏的金奁。
“瑞儿……别……”李眉妩阻止已经晚了。
朱瑞摊开遗诏,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皇上要十一皇子朱穹继位。
可惜遗诏他撕不碎,也咬不烂。
“所以,是母妃把我耍得团团转。”
李眉妩见他扯开了那层遮羞布,恼羞成怒,“可你也在欺骗我不是吗?你故作深情的样子,可是连江山都不肯给我。”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若你不是怕我杀了冯初,处处防着我。我会跟你抢这江山?”朱瑞冷笑一声,舔狗他当够了。
那么现在就来看一看,到底谁才是主宰。
李眉妩猛然被人揭开了伤疤,连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她在最后一刻临时变卦,不全是为了儿子考量,还是怕朱瑞当上皇上,会杀冯初。
不管冯初怎么对她,她都希望他能活着,哪怕恨她。这是她最卑微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