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还是进宫了,只因双胞胎中的姐姐有了身孕。
为防皇嗣流落在外,便将有身孕的姐姐夏萌封了美人,承宠但未有孕的妹妹夏甜封了选侍。
景仁宫头一遭给皇后请安,众人平身后,皇后未曾顾及夏美人有着身孕,似乎直接将这姐妹俩忘了。
“宫中一时多了两个姐妹,好生热闹。”蒋婉端着茶杯,细细吹着热气升腾的氤氲。
“我瞧着秀女大选也不必办了,薛美人自进宫也没侍寝的机会。
想来皇上也不喜秀女大选,干脆谁有那拉皮条的本事,一股脑的往宫里送得了。”
“闭嘴吧你。”李眉妩直接怼了回去,“薛美人未有侍寝的机会,难道不是因为婉妃娘娘国色天香。
得皇上独宠,日夜霸占着皇上,同皇上颠鸾倒凤,与旁人何干?”
从前这帮老女人就爱说她是贱婢爬龙床,现在又改成了她是拉皮条的。
她这一个小小的才人,身份却如此多变。
蒋婉贵为娘娘,却遭才人给自己难堪,有些下不来台。
奈何李才人这话,却让她心底莫名舒坦。
夏萌早前坐马车进宫时,不知谁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异常颠簸,差点把她骨头颠散架了。
如今跪了一会儿,愈发腹痛难耐,“皇后娘娘……臣妾……腹痛……”
皇后还未发话,蒋婉先嘲讽了句,“怎么给皇上跳舞的时候不痛,跪了一会儿就痛了?”
“这后宫里都是生养过的姐妹,女人生孩子本不就那么回事?”卫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就是啊。唬谁呢?”蒋婉淡淡扫了一眼夏萌,“夏美人才进宫便恃孕而骄,以后还指不定怎样猖狂。”
李眉妩瞧着夏萌脸色不对,不管怎样,自己也是个“拉皮条”的,总要尽点本分。
若这两姐妹真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跟大皇子和颜氏交代?
虽然……大皇子应该早知道,宫里这帮老女人的德行。
“皇后娘娘,莫不如让夏美人先起来吧,千错万错,皇嗣无错。
皇嗣若是有什么闪失,只怕皇上那关也过不去。”
“呵……”皇后丹唇轻启,“本宫求情,皇上都不愿将这两个出身低贱的填房接回来。
暂不说这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皇嗣,生儿育女皆是优胜略汰。
若是皇嗣如此脆弱,即便今日没有滑胎,也保不了多久。”
蒋婉立刻补了一句,“真真儿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想来李才人也是窝囊,本来也是个会跳舞的。
却不想被这两个小浪蹄子踩着上位。”
李眉妩有些恼怒,她跳舞这事算是过不去了。
尽管皇上已经重复了一万次,她那张跳舞的裸像是假的。
这帮八婆还是不遗余力的向新人宣传,自己的丰功伟绩。
“婉妃娘娘老糊涂了,臣妾不会跳舞。”
蒋婉对于她的奚落不以为然,“是了。妹妹不会跳舞。
但妹妹会脱衣服呀。
脱衣舞,脱衣舞,重点在脱上,又不在舞。”
“你!”气人者终被人气,李眉妩头一遭在嘴上吃了亏。
悻悻闭嘴。
夏甜跪在姐姐身边,瞧着姐姐显然是跪不住了,祈求的望着皇后娘娘,“姐姐自幼身子娇弱,求皇后娘娘开恩。
皇后娘娘若能饶姐姐一命,臣妾日后必定唯您马首是瞻。”
夏甜磕了个头,但为时已晚。
孙舒瞧着夏萌的脚底,有鲜血流下来,忍不住惊呼,“皇后,夏美人见红了!”
。
有御医前去夏美人所在的翊坤宫诊脉,作为一宫主位的婉妃娘娘,没有丝毫慌张。
只是端庄的坐在茶几旁,云淡风轻的问向御医,“夏美人可好?”
“回婉妃娘娘,夏美人有小产迹象。”
随后准备写下几味保胎药,直接被蒋婉一句话打发了,“知道了。你退下吧。”
御医懵了懵,“婉妃娘娘,夏美人若不及时医治,恐大出血。
微臣……”
“御医话太多了。”蒋婉笑眯眯的看着他,“夏美人被皇后罚跪,差点小产。
皇上都没来探望,御医是在替皇上做主,还是为夏美人担心?”
蒋婉的话将他逼到绝路,若他坚持开安胎药,自作主张大过了皇上是死罪,觊觎皇上宠妾也是洗不清的罪名。
可是医者父母心,御医跪在地上,继续坚持,“婉妃娘娘,微臣奉命诊治。
若夏美人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微臣如何跟皇上交代?”
“这你大可放心,本宫早有主张。
听闻近日京城里来了一位西域高僧,本宫会向皇上进言,请高僧入宫给夏美人祈福。”
蒋婉不徐不疾的说完,御医自觉此事荒唐,遥想自己行医数十载,心愿保得一方安宁。
却发觉紫禁城里是最不安宁的地方,没有天灾,尽是人祸。
“婉妃娘娘……”
“嗯?”蒋婉秀眉一挑,“御医若强行替夏美人医治,你有十成的把握保皇嗣无恙吗?
皇嗣稍有差池,皇上拿你试问,打板子,上夹棍,株连三族。
你,承担得起吗?”
御医即便有些理想,也败给了现实。
他不是独自存活在这世间,他有父母,有妻儿,有兄弟,有姐妹。
家人都知他进宫里当御医,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殊不知他在这里,每一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可以为了治病救人不顾一切,但他不能连累家人。
“微臣……遵命。”
御医走后,蒋婉也回去洗洗睡了。
夏萌护住小腹,在床上疼得打滚,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小妹……王妃……救我和孩儿……”
房内空无一物,只有贴身丫鬟青梅过来握着主子的手,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
“夏选侍方才来过,奈何翊坤宫落锁,婉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莺不许任何人进来。
夏小主就算担心您,也没法过来探望。
主子忍一忍,兴许天亮皇上就来探望了。”
夏萌哭了一阵便不哭了,过早的明白皇家薄情,并不是什么坏事。
过早明白,过早清醒,只是可怜自己和孩子不过棋子。
“主子,奴婢给您倒些热水润润嗓子吧。”
青梅放开她的手,不忍看她干涩泛起死皮的唇角,立刻过去茶几旁斟温水。
夏萌目光逐渐模糊,松开被青梅握着的手,手腕慢慢下落,终于搭在床边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