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初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拿着帕子握在手心。
“冯公公惹下的风流债,自己去处理,别再叫我帮你美言。”青茄直接堵了他的口。
冯初走上前去,将门推开,看见她平静的坐在茶几旁,目光呆滞的望着小轩窗发呆。
他曾经说过会包容她,总不好一直叫小妩来哄自己。
“六公主的事,我会向皇上进言,让她继续留在钟粹宫,由你照料。”
李眉妩没吱声,她该说个“谢”字,可她胸闷,不想开口。
“薛美人的事……”冯初提起这个名字,李眉妩本能的抬了抬眉,随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原先你进宫前,我从不接受各宫娘娘的拉拢,不会替她们效力,却也不会与她们为敌。
她们与我为敌,她们没有半分好处。
我与她们水火不容,难道对我就有什么好处?
我是为了你,才近乎于将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得罪了遍。”
“呵。”李眉妩唇边泛白,“冯公公辛苦。
冯公公若是不愿意,难道是我逼你?
冯公公若是觉得后悔,以后大可以去拉拢。
什么薛美人,还是夏选侍,包括早进宫的舒妃、婉妃,冯公公都可以去做她们的裙下臣。”
冯初被她气得,差点忘了自己说到哪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不跟她针锋相对。
“我那日出手医治薛美人,并非是我怜香惜玉、打抱不平。
而是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盟友。
至少有朝一日,我虎落平阳的时候,不会多一个人在我身后放冷箭。
何况,今日的薛美人,保不齐是来日的薛贵妃、薛皇后。
毕竟紫禁城里瞬息万变,都是平常。
我对她有救命之恩,日后我再帮你做事时,保不齐也多一份安全和袒护。”
李眉妩听不进去,只要一想起他替薛美人医治脚伤时,是怎样握着人家的玉足瞧的,便觉得口中有血翻涌。
“呵。的确,这后宫中的娘娘,都比我有本事。
今日的薛美人,来日兴许是薛贵妃,可以跟冯公公同仇敌忾。
我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进宫两年还是小小的才人,实在枉费了冯公公的扶植。
辜负冯公公的期许。”
冯初被她气笑了,“小妩。是我老了,没有当年的火爆脾气。
也是我的脾气被你磨出来了。
我扶植你什么?我期许你什么?
你若想往上爬,以你的姿色,皇上又喜欢你,多去勾勾皇上,多侍寝几次。
不用生下皇子,都能封妃,还用等到今日?
你为什么不这样做,难道我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小妩,我不说气话。
我知道气话伤人,恶语伤人六月寒。
所以,也请你……不要这样说,好吗?”
李眉妩垂了垂眸,似是灰心丧气至极,也有些自暴自弃:“不是什么气话,只是觉得无趣罢了。
男人不就是这样么,稍微有钱有权势一些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冯公公权钱两握,即便多找几个女人,也是情有可原。
我这样的身份,就算想与你做个大房正妻,也是有心无力。
只是想奉劝冯公公,若想多找几个女人,也别在紫禁城里花心思。
像姚爷那样,在宫外寻找,以免将来无法收场,身首异处。”
冯初听着她这样空口白牙的构陷,实在是一刀刀在他心上凌迟。
“小妩,这么久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么?”
他不想说他是太监,不能娶女人怎样怎样。毕竟古往今来,在宫里有头有脸的大太监,有个三妻四妾,都属于正常。
但他要知道,他在小妩眼里,他就是这种人么。
李眉妩妄自菲薄,“我性子愚钝,并不如冯公公慧眼识人。
其实……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冯公公。也不知道冯公公到底是何种人。
只是觉得像您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多几个女人陪着伺候,也无可厚非。”
冯初不受控制的,一滴眼掉下来,不知是不是被她气得,立刻用袖子擦去了:
“我知道女人的脚矜贵,我当日帮她医治,实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医者父母心,只把她的脚当成猪蹄。
我不知道她会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青茄说她藏了我的帕子,我才恍然大悟。
我如果提早知道,因为她,你会这样误会我。
我去医治她做什么?她脚底生疮流脓,关我何事?”
冯初眼眶一湿,吞下眼泪,咬着牙,继续哄她,“搜宫那一日,我要查的东西多,还要应付各宫妃嫔,实在是分心乏术,没有想那么多。
小妩,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我向你道歉。
我的确如你所说,位高权重,但位高权重的不止我一个。
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朵梨不过是个妓女,姚爷都可以只有一个朵梨,我为什么不可以。
求你……相信我……”他最后的祈求,近乎于卑微。
能让冯爷卑微的,大概只有一个小妩了。
“妓女怎么了?”李眉妩不以为然,“其实人人都是妓女,只是我们出卖自己的东西不同。
有人出卖自己的肉体,有人出卖自己的灵魂。
有什么出卖自己的健康,有人出卖自己的良心。
梅香拜把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冯初知道她是铁了心的要误解自己了,多说无用,他除非去把薛美人杀了,否则无以证明。
“小妩,所以在你眼里,我并不是像姚爷那样的男人。
而是像皇上那样的人对吗?”
李眉妩没有否认,“其实像皇上那样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妥。
在他眼里,女人也就那么回事。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高矮胖瘦,美丑与否,晚上吹灭了烛火,脱了裤子还不是都一样?
你见皇上爱过谁?疼过谁?
无拘无束,自由洒脱,没什么不好。”
冯初无力解释,他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样,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她把自己比作皇上,无异于让他死。
这世上,李眉妩最恶心的男人就是皇上,没有之一。
她曾经说过,皇上就像随时随地发了情的公牛,是这世上最脏的男人。
现在,她说冯初跟皇上一样。
让他情何以堪?
他不怕小妩说气话,毕竟他从前也常常说气话,他可以哄。
他最怕小妩真的这样认为了。